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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刘青砚|赴苏留学的经历,探索把油画画出中国自己的文化特性

来源: 文化视界 2024-01-29 10: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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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年1月5日

地点:济南历下区刘青砚老师家中

被访谈人:刘青砚

访谈人:李平(北京师范大学艺术博士)


李平刘老师,改革开放后出国留学的选择其实已经非常多,当时是什么的因素吸引您选择赴俄罗斯留学呢?

刘青砚赴俄求学是我们这代人的一种梦想。像我们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批艺术家,之所以选择赴俄罗斯留学,主要基于三个方面原因:第一,自幼热爱绘画,在艺术成长道路上,我们所接受的基础美术教育,包括所熟悉的很多画家和他的教学体系主要是苏(俄)的。至今,我们国内部分高校在西画基础教育中依然延续着苏(俄)契斯恰科夫教学体系。当时也没有其他选择,苏(俄)是我们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大哥,艺术、科学、技术等都向苏联学习,当时我们的窗口也很窄,我们对西方美术的认知几乎都源于苏(俄)。第二,俄罗斯现实主义是依旧在当今世界艺术之林占据重要位置。而现实主义特别符合中国的现实、国家体制,新中国成立以来成功的画家也多是从这种体系中走出来繁荣,我们从艺术前辈的身上也看到了苏(俄)的现实主义绘画在中国根深蒂固的现实。这对我们起到了很好的引导和导向作用。第三,主观因素的限制是驱使赴俄求学的重要因素。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们到欧美其他国家要求外语,如雅思、托福或GRE等,我们很难解决语言问题,且到英、法、美等留学费用相对较贵。此外,选择赴俄留学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们的绘画基础能够和俄罗斯的教学体系能对接上。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俄罗斯国内经济比较混乱,我们最好的选择也是到英美等欧美国家。但是我们不具备这些条件,从基础对接不上、语言解决不了、留学花费相对多等诸多很现实的问题。这三个原因推动我们选择求学俄罗斯,结果去了以后,生活上确实很困难,有来自生活和环境等各方面的压力,但在学习上,终究像我们的梦想一样学到了很多受益终身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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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您在1997年就以优异成绩从俄罗斯国立师范大学毕业,那又是什么原因推动您1997年重新选择赴俄攻读博士学位呢?

刘青砚这里面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导师建议继续攻读博士学位。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山东师范大学和俄罗斯国立师范大学是一个友好关系学校。我们出国学习的时候都已是副教授,只能选择入友好关系学校求学,否则就不是公派,且还需辞职。后来我和刘宏老师一起入俄罗斯国立师范大学求学,两年后刘宏老师拿到硕士学位回国任教。而我因俄罗斯导师索布列夫和马尔蒂诺夫一同建议我再继续攻读博士学位,而马尔蒂诺夫是俄罗斯文化艺术科学院的一个院士,由他来带我攻读博士学位,且我也顺利通过了笔试、面试等一系列环节。

第二,感到在俄罗斯两年的求学时间太短,想再深度地继续学习。但在学习的过程中需要一个身份,那就通过读博的形式留下来,这是一个客观原因。从我主观上来讲是这样,我们所接触的俄罗斯画家同西欧国家艺术家,甚至同我们国内一些艺术家相比,他们存在一个相似之处:他们的艺术家,尤其是大艺术家都更像一个学者,他们的学养很高。这与我们中国传统的“文人画”存在契合点。另外我接触的老师一位是张宏宾(1942—)老师、一位是杜大恺(1943—)老师,两位都是学者型的艺术家,他们对中国绘画传统及西方现代艺术都颇有研究。在之后的学习中,我也更加坚信:大艺术家应是一位学识渊博,富有强烈社会责任感、义务感,悲天悯人的哲人。因此,我下定决心继续深造,攻读博士学位,经过5年的勤奋钻研,顺利毕业,我也由此成为山东省第一位艺术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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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你在读博期间也是公派出国留学吗?

刘青砚读博期间,其中一年由国家教委提供资助让我到列宾美术学院访问学习。但当时我已经是副教授,应该以高级访问学者出国研学,但高级访问学者出国时间只有三个月到半年。所以,我申请了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出国,这样就有了一年的公派时间。说不是公派,但后来我拿到博士学位后,学校也是将我的全部费用都给我报了,又相当于公派。因为刚开始他们对我能不能读下来存疑,因为俄罗斯博士相当难取得,很复杂,所以我也是艰难地吃了五年的苦。如果是自费,学校可能早把我辞掉了,更不可能给我报销留学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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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1995年和1997年您分别赴俄罗斯国立师范大学和国立文化与艺术科学院学习,您能给我们讲讲两次留学选派的过程吗?

刘青砚1995年留学之初,我和刘宏老师是以访学的身份赴俄研学,当时俄罗斯没有硕士这一说,他们那个教育体系是欧洲单独一个教育体系,同和英美等国不同。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我们曾全面推行过苏(俄)教育体系,后来则全面推行的是英美的教育体系。因教育体系不一样,俄同英美间的教育体制也存在差异。但俄罗斯的教育体系是源于古老的意大利、法国等,至今那些欧洲国家也还是拥有自己的教育体系,他们仅是对外国学生颁发英美那个所谓学士、硕士等学位,而他们则是颁发专家称号。所以出国之初,我们是以访学的身份赴俄求学,刚开始没想着去拿学位。但出国之后,山东师范大学提出我们以访问学者身份出国研学一年,是否可以延长一年,将学位拿过国内。而恰逢山东师范大学和俄罗斯国立师范大学是友好学校,两校开展交流访问,山东师范大学学校领导提出我和刘宏老师能否从访问学者转为学历生。俄罗斯国立师范大学也比较重视,随即向俄罗斯联邦文化教育部申请了一个学位,并同意两年(包括访学一年)即可允许我们申请毕业答辩。事实上,俄罗斯学界对硕士学位不以为然,他们认为艺术家称号,社会认可度更高。我也曾向他们解释中国和俄罗斯的社会现实存在差异,最终我和刘宏老师都以优异的成绩顺利取得了硕士学位。

而我的博士申请也是经过了笔试和面试环节,笔试包括美术史论和客观题。在招生面试中他们主要是看你前期成果,我当时已经出了几本书了,有一些科研成果。他们的博士毕业要求其学位论文必须填补空白,论文写完并整理出版两年后,方可申请答辩。因为他们高校中一般没有硕士学位,最高是副博士(Кандидатнаук)。而我为什么读科学院的正博士(Докторнаук,又称全博士)[俄罗斯博士与副博士之间有着显著的区别。博士学位通常是指在某个领域或学科领域内完成学术研究的“专家”,是该领域的领袖和咨询顾问,可为他人提供专业建议和支持。他们的研究具有重要性,并且能够对领域或学科做出巨大的贡献。而副博士则是更加指向具体领域中的研究和开发。他们的研究和项目对学科的整体发展和生产力的提高起着关键作用。]学位呢?因为只有科学院有Doctor,即正博士学位。而我从1997至2002年,经过5年的坚守与努力,才取得正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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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在异国他乡求学可能是痛并快乐的,您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下您的留学生活吗?

刘青砚实际上在异国他乡求学,主要的困难体现在四个方面。第一,语言不通。初到国外真是又聋又哑。所谓的“聋”,听不懂;所谓的“哑”,说不出口。一个聋哑人到国外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而且出去之时年龄都不小了,我出去那时候已经三十七了,从头开始学俄语,体会要比英语难得多,英语太简单了。第二,生活环境的不适应。生活环境,包括它的气候,吃的东西,住宿条件等无法和国内相比。尤其是我们去的时候正是俄罗斯比较艰苦的时候,因为俄罗斯正经历“休克疗法”(shock treatment),俄罗斯国内经济一塌糊涂,生活上比较艰难。第三,经济上的压力。出国求学,即使公派,单位一般也会先将留学人员的工资停掉。留学期间,可以说坐吃山空,而且俄罗斯当时物价比较贵,生活很艰难。可以说,出国后遇到了方方面面的压力。

但是最大的压力还是来业务上如何提高的问题。你到任何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至少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适应新的生活的环境、节奏,才能体会到自己在业务上有哪些收获。所以对我们而言,出国留学是一段宝贵的“磨砺”期。这不是空话,我最苦的时候,最艰难的时候,常常想到我是下乡知青,我曾经当过农民,生活在底层,留学还是比之前强多了。有时候我常对比一下,那也不叫苦了,比下乡强多了。有了这么一个生活经历以后,你就发现他有个参照系,就有了一种动力,再苦能苦到哪去呢?在留学期间,还有来自精神方面的压力,异国他乡求学不可能不痛苦,不可能不惆怅,经常迷茫。因为出国留学后身份发生了变化,从一位教师变成一个学生。打开眼界面向浩瀚西方的艺术宝库的时候,感到自己认知的浅薄,甚至颠覆过去对西方绘画艺术的认知。到博物馆观摹作品时,第一个最强烈的印象就是画不能再画了。因为艺术先贤犹如一座座无法逾越的高峰。那时候很痛苦,因为自己都三十多的人还未真正了解艺术的“皮毛”,不禁使人不断思考自己未来的绘画该怎么走?怀疑现在画画的意义是什么?但是当完成学业,取得学位证后,充分分享的是快乐。到现在来讲,我的成果和我的研究课题还是没离开那几年留学期间的东西,所以说留学生活非常难能可贵。没有说是不吃苦,而不劳而获的事情。只有经过这么一个艰苦的过程以后。我想留学带给你的快乐,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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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您刚刚也讲到,刚出国留学时容易进入迷茫期,这个专业适应期时间长吗?

刘青砚出国后,我们的专业适应期还是比较短的。尽管之前没到俄罗斯,但我们对苏(俄)的现实主义教育体系,特别是契斯恰科夫素描教学体系相对比较熟悉,甚至部分内容可以倒背如流,因为当时没有别的书可看,没有别的资料、教材等可借鉴,单一教材反而使我们记忆深刻。而今天,面对众多的学习内容与资料,反而分散了观者的注意力。那时候的教育体系,而且是从小开始第一次接触的话,到现在是根深蒂固的。如契斯恰科夫素描教学中的名句,我们都可以背上好多。因此,在专业学习上,我们很容易适应俄罗斯的教学方式与内容。到现在我们的美术教学也是在俄罗斯美术教学体系基础上的丰富与发展,不断地在重复,还是苏(俄)现实主义教学体系。任何其他欧洲国家的美术教学体系,现在依旧无法取代于苏(俄)现实主义教学体系。一是,它系统、完整、科学,苏联美术教学体系经过七十余年的年,经过了巩固、发展、不断渗透的一个过程,况且现在西方现代美术教育中啊,现实主义处于一种微势状态,所以英美等欧美其他的国家都视其为一种传统的、过去的。我后来到法国、西班牙等地考察他们的教育事务,发现现在唯独俄罗斯在坚守着现实主义教育体系。而且还在不断地推动它发展,这令人很欣慰,他也没固守到过去,大方向是明确的,就是现实主义。这一点来讲,就很容易就被我们所理解、所接受,加上我们的基础,所以在出国后在专业学习上,很容易适应了那里的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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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您和刘宏老师留学期间,课程学习应该是非常紧张,那您在上课之余有没有什么丰富的业余生活吗?

刘青砚当时我们生活唯一娱乐生活就是周末到大剧院,如马来亚布朗纳亚剧院(原音为欣欣布拉格),主要看三个方面的演出:芭蕾舞、交响乐和歌剧,歌剧虽听不懂,但是我们愿意享受那个氛围。在演出的过程中,能明显体会到他们对艺术的尊重。进入他们生活的氛围,应该说这是一种享受。而且圣彼得堡各大剧院对学生有优惠,票价也不贵。如不是玛丽娅国家模范剧院等重要歌剧院外,很多歌剧院对专业学生是免费开放的。因此,我们周末一旦闲暇时间都会到各大剧院欣赏芭蕾舞、音乐会或歌剧。这应该说是非常奢侈的业余生活了。

我们课后的业余时间除了去各大剧院欣赏舞蹈、歌剧外,就是去博物馆。我在读博五年时间内依旧没有看完冬宫所藏。我在读博期间专业为艺术理论方面,所以这段时间我很少到博物馆临摹名作,基本以观摩为主。仅撰写论文就占用了大量时间。我在列宾美院一年半的时间里,在艺术实践中感到时间非常紧,如还要拿出时间去博物馆临摹,当时我认为这是对我宝贵时间的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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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每次欣赏您的作品时都明显感受到作品中既带有一种对传统的坚守,又有一种对中俄艺术创新融合的探索。而您作为艺术家本人,您认为您的油画作品主要特点是什么?

刘青砚关于俄罗斯现实主义体系已经是根深蒂固了。有时候你想舍弃都舍弃不了,它已经转化成你一种自觉和本能的行为了,很难把它改掉。回国以后,这二十多年,我始终在力图摆脱,或者寻找一个我们民族画派、民族油画的一个面貌。中国油画到底该怎么走?我想一个中国人画油画,画出自己来,画出自己的形态来,画出自己的这种文化特性来,就是中国油画。我是这么看,就是你看你走多远,你不用认真去苛求。就像请欧美人拿出笔、墨、宣纸来画中国画一样,他也不容易画出中国画的内在的气质,更多的是限于一种模仿,因为他们不易抓住中国画的本质特性、本体的东西。因此,在油画创作中,我尝试从色彩方面加以突破。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中国陶瓷的釉色变化。当我在欧洲考察博物馆的时候,中国展厅多是一些陶瓷。从陶瓷釉色的这种变化来讲,我觉得我们中国人对色彩的智慧,都反映在陶瓷上,他那种深邃的层次悠悠透亮,这是西方色彩解决不了的;再一个是中国壁画,中国壁画对色彩的认识,它不是现实主义,它是一种象征主义的,大家都赋予它一些文化内涵。色彩我从这两个方面借鉴改良我的油画,并探求在此基础之上,逐步把它形成一个基本的色系。至于狂放、奔放与肆意的表现手法,并非德国表现主义、俄罗斯早期抽象主义等独有,我想尽可能靠近中国写意手法上来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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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您回国后创作了一系列脍炙人口的佳作,您能给我们讲讲您的创作理念吗?

刘青砚我在艺术创作中有两个方向:壁画和油画。我把赋予社会内容,产生社会效益放在壁画的创作上。我的壁画作品曾四次参加全国美展(作品曾入选第七、第九、第十和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以及首届全国壁画大展),甚至还获过优秀奖。我的油画从来不介入大展,很少介入主题性创作,我把油画视为自己的“自留地”,是自己精神生活的一个顶替,一直来自己探索,我这两块地从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油画创作也偶尔涉及主题创作,主要来源于任务性创作,因为我还有一个社会身份——省政协常委,还得带头;另外一个身份是教师,教师需要有一定的教学成果;还有一个是山东美协油画艺委会秘书长、副主任,组织参加各类活动,需要身先士卒。我的创作各个面貌风格也都不一样,还是在探索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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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您留学回国后,一直任教于山东师范大学,弟子三千,桃李满天下。您能给我们讲讲您的教学方法和理念吗?

刘青砚在教学实践中,我始终秉承苏(俄)现实主义教学方法。美术教师创作取向决定了其教学基础,而什么样的教学,什么样的基础,又决定学生将来画什么样的画,走什么样的路。我始终坚持俄罗斯现实主义教学体系和方法。我觉得现实主义的艺术,你不管它是主流还是边缘,它永远不会消亡;它永远在各个不同的国家、民族与区域中是喜闻乐见的重要艺术形式,永远不会有所谓的过时。从库尔贝到巡回画派,一二百年的范例就证明最受欢迎的艺术形式还是现实主义艺术,其具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另外,从我们国家体系来讲,艺术为人民服务,为社会服务的最好的方式依然是现实主义。如果仅仅将艺术当作艺术家个人情感的任意阐释工具,那么它的生命力不会长久,我坚信这样的信念。我给我的学生,本科生也好,研究生也好,也始终把握这一点。

另外,教学过程当中,我注重灌输学生四个字做人的一个基本概念:敬畏和感恩。既然学了艺术,就要敬畏艺术,对艺术中所发生的很多先验成果应该敬重它;再一个就是感恩,你得感恩先辈们所提供你先验的知识,正是这些东西成就了你,促使你走得更远。所以你需要经常回头多读、多看、多学。因为只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高、更远。唯有如此,才有可能达到你人生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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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您回国后编著了《阿尔泰岩画艺术》《创造性思维与方法》《壁画》《20世纪俄罗斯抽象艺术》等,可谓著作等身,您认为哪一部著作是最值得我们后辈晚学去深入学习研究的?

刘青砚我出的书倒不少,出了十多本。其中《阿尔泰岩画艺术》是我的博士论文,出版社为便于发售,因此改为此名。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方向作为博士论文,是源于俄罗斯规定博士论文研究内容必须要填补空白,而理工科,则需要有专利,否则他们不允许进行毕业答辩。作为亚洲第二大山脉的阿尔泰横跨四个国家:东边是外蒙古、西边是哈萨克斯坦,最南边就是中国,北边儿是俄罗斯。我的博士生导师——东方艺术史前艺术研究院院长马尔蒂诺夫,他有一个三十七人的团队,他们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已经围绕阿尔泰的文化出了十一本书,唯独中国境内阿尔泰没有展开深入探究。因为中苏关系的客观原因,他无法来华开展研究。艺术是史前文化的载体,现在考证文化只有靠这些岩画和路石来得到验证、佐证。史前艺术主要是岩画和路石。路石是指墓地中遗留的石像等,或人类遗址中遗存的莫名其妙石堆等。他是俄罗斯史前艺术的专家、大院士。他给我选的博士研究方向,我当时选了几个题都没涉及俄罗斯境内,但是我的博士生导师认为我前期搞过壁画,而壁画的原始状态就是岩画。我有岩画研究的基础,因此,他建议我把这个做做,填补空白。本来他想和我一块儿到新疆来做这个课题。因为中国阿尔泰是个边境,而当时中俄边境,不准俄罗斯人去,因此,签证就办不下来。我自己去围绕这个课题,调研了四个月。很艰难。从它原来已发现遗址三百多处,我走遍后又给它发掘了一千二百多处,这是我的贡献。但是因为我的博士学位论文的题目叫《阿尔泰史前艺术宗教意识的呈现研究》,因此,在国内出版时文章中的大批文字都被删除,从二十一万字删减到五六万字,主要保留大量图片。还有《二十世纪俄罗斯抽象形式》国内外学界认可度较高,俄罗斯学界看后也曾询问能不能翻译成俄文,后来我也曾想再版,但是因时间紧张,且未找到合适的专业翻译人员,至今未能付诸实际;此外《壁画艺术概论》等,也是我撰写的具有较高学术价值的一本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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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您能给我们讲讲您和刘宏老师留学回国后以美为媒,在对外文化交流中的一些事迹吗?

刘青砚从2012年成立山东省当代油画院并任院长后,我就一直致力于俄罗斯绘画艺术在山东的传播。我还有个平台——山东美协油画艺委会,每隔两三年,我们都率团到俄罗斯考察。从2012年我们同列宾美院签了协议,从2013年开始兑现,他们每年从列宾美院派一个教授利用暑假时间到山东两个月(7、8月),举办两个月的六十天的俄罗斯油画艺术高研班(主要针对山东省青年美协会员),一共花了五期,因为疫情,就暂停了。2018年,本想到俄罗斯办油画高研班培训,列宾美术学院也提供了两个写生基地:伏尔加和苏斯达里。但是因在七月份举办世界杯,房价等飙升,最终我们也去不了。疫情到来后,这个项目就摁下了暂停键。等疫情和战争结束后,我们想继续将这个项目走下去。因为我们举办的高研班的办学效果很好,至今已经有300多人参加过高研班的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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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新中国成立后留苏留俄艺术家的范围是如何确定的呢?他们之间又主要存在哪些差异呢?

刘青砚从时间概念来讲的话。第一代留苏艺术家应该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1953年从李天祥(1928—2020)等踏上北去的火车,到六十年代中期苏高礼(1937—2019)和司徒兆光(1940—2020)归国,十余年间,共33位留苏美术学子为新中国第一代留苏艺术家。第二代应该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本世纪初留苏留俄艺术家。新世纪初之后留俄美术学子则为第三代留俄艺术家。

第一代留苏艺术家是国家选派的最尖端精英,他们怀揣着振兴中国美术之梦,抱有留学报国之志,勤奋刻苦。留学归来,他们在艺术创作和美术教育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为新中国美术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第二代留苏留俄艺术家大部分是国内高校教学岗位上的老师,是带着不断完善自己、成就自己的诉求与使命,出国留学。面对自己的职业,怀有不断深化自己专业的一个责任心;第三代留俄艺术家在出国动机上更加多元化,多带有功利思想。这种思想更多的就是源于他们对现实社会内卷情况的反映,甚至存在逃避国内严峻高考形势的案例。缺少过去那种纯正的艺术理想,更多的是为了回国后找个好单位、好工作。这和之前赴苏(俄)留学动机上讲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们大部分年龄较大,在教学岗位上感觉到自己的不足,怀揣梦想,完善自己。面对当今社会的竞争压力,面对世界风起云涌的变化,外出学习,求取新知。我们不是为了找工作,我们本可以不出国遭那个罪,而且我们很多都是自费赴俄学习。那时候钱也比较吃紧,省吃俭用出国求学,这是什么精神?我觉得完全出于自己一个梦想,一个理想,就是为了自己的业务提高、实现自己的艺术理想。这同部分第三代留俄美术学子在赴俄学习的动机上存在一定差异。此外,第三代留俄艺术家在专业水平上相比前两代留苏留俄艺术家,整体提升发展的空间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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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刘老师,您作为第二代留俄艺术家的杰出代表,对此,您认为第二代留俄艺术家在当今的艺术创作与教学中存在最大的问题有哪些呢?

刘青砚面对我们第一代留苏艺术家归国后所创造的辉煌,我们第二代留俄艺术家颇感压力。第一代留苏艺术家在艺术创造和美术教育方面取得的成就,我们无法比拟。第一代留苏艺术家,一是他们个人成为一线的大艺术家、著名史论家;二是在教育战线上,他们将俄罗斯体系完完整整地传承下来,并在中国美术教育体系中扎根,形成一个完整体系;三是,他们培养了大批优秀的学生,桃李满天下,现今很多都是学界的骨干。

我们做不到他们那一步,也有客观上的原因。第一代留苏艺术家归国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他们是留学归国艺术家,而且在一个大的国家语境中,由国家意志来推动全面学习苏联老大哥,全面推行苏联那一套,排除了很多干扰。而我们现在推行的教学主要是欧美的教育体系方法。好在人文学科,如美术与音乐,欧美他们确实不易对接。而且留学欧美艺术学子相比留俄学子在现实主义教学方法和创作实践中的某些方面存在着一定的不足。且我们正好面临这种风起云涌的变革时代,来自国外的更先进的教育理念涌入国内。在国际上共具一种前沿性、主流性的教育和创造理念,不断对苏(俄)现实主义产生冲击。面对这些问题,本世纪初,我在威海开会的时候提出介于写实画派和写意画派之间的“第三势力”概念。因为目前在油画界,我们已经被挤兑到一种边缘,一种几乎被人淡忘的状态。现在很多人在否定这个俄罗斯这一套。否定的目的,在于想建立新的,当下他又拿不出新的来讲话,他只能这样。

针对现实主义艺术,实际上俄罗斯巡回画派在国际格局上已经达到了一个重要高峰。我们应该把这个东西传承下来,在中国继续发扬壮大,我可能实现不了这个理想。我们纵向同第一代留苏艺术家相比,我们自有我们的苦恼,但也应看出我们好的一面。现在留俄归国美术学子,还能在油画界进入高校当老师,继续传播俄罗斯的教学方法和体系,并在美术界和教育界得到认可,这依旧是值得我们欣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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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简介

对话刘青砚|赴苏留学的经历,探索把油画画出中国自己的文化特性

刘青砚

山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三级教授

博士研究生导师

教育部首批“国培计划”专家库专家

国家艺术基金专家委员会委员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中国壁画协会理事

山东省第十一、十二届政协委员、常委

山东工艺美术学会副理事长

山东壁画艺术研究院副院长

山东省美术家协会油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

山东省当代油画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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