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安《秋韵圪凹店》137.6cmx51.8cm
采访者:
现在很多展览,让人看得很累,艺术应该让人觉得快乐、愉悦。很多青年画家,包括很多成名已久的画家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快乐。在绘画过程中,他是痛苦的,非常痛苦地建构了一件十分痛苦的作品。
刘进安:
他是给别人画画,没办法。再一个就是导向问题。我们主张什么,就会有一批参品,这类作品获奖了,大家都按这种类型去创作。
采访者:
其实还是个短期的功利之心。中国画家建构起独立人格了,知道自己灵魂深处的东西也就有救了。所以我对当代画家不读书是个特别不理解的事情,一个文化人怎么能不读书?
刘进安:
这不单是画家的问题。
采访者:
整个社会都是。实话讲,现在纸质的书开始回升,书店读书的人比过去多了,最低谷过去了。
刘进安:
可能也需要一个过程。
刘进安《陕北米脂写生圪凹店村夏季风景》137.6cmx56.2cm
采访者:
需要一个过程,整个社会读书的风气好像比前些年好一点,这是好事,有时候我们太着急让它变成一个良性的状态。你现在还经常写生吗?
刘进安:
每年短期的、长期的大概有五六次。每年春、秋两季,我都去敦煌,有很多写生,我特别愿意去写生。去年到山东,在大洼待了十几天后又到青岛,我在青岛待了二十多天。
采访者:
也是对自身环境的净化,长期在都市里还是很压抑的。
刘进安:
写生也是非常愉快,特别好,感觉很单纯,面对自然很舒服。
刘进安《陕北米脂印象圪凹店村南山风光》137.8cmx56.4cm
刘进安《米脂》 137.8cmx57.4cm 2015年
采访者:
我们一直在聊中国画的问题,笔墨还有中国画语言都不是它发展的关键问题,我们缺少对艺术的追求和文化的自觉。那么你觉得中国画未来发展的关键是什么?对画家来说,怎样才能做到心灵上的纯粹?
刘进安:
我们刚说的是,强调独立人格、独立思想,中国画家缺少了人文关怀。现在信息比较发达,我也有微信,但是我不怎么发朋友圈。我只看一些东西,有一次我看到德国画家基弗的一个访谈,同时,我也看到中国画家的一个访谈,我两边对比了一下。
采访者:
看看人家在关心什么,都在干些什么。
刘进安:
他们之所以称为艺术家,他在思考的是什么,他在想着什么,基弗那些作品应该很清楚,中国很多人喜欢他,我也非常喜欢他的东西。但是,中国画家在想什么问题,也是中国所谓一流的画家,他在想身边的人、社会等这些问题。基弗想的不一样,他想的是社会层面。
假设,我们将中国画称为中国“画”,就是画,图画而已。如果把中国画放到艺术状态中,概念可能有点混乱,就是说一个画家的重要性,是不能回避的。我们讲什么“格”呢?没有人格,何来画格。或者,不是这个画家没有人格,是系统上这个人格就不存在,怎么来的画“格”?甚至没感觉,没知觉,这是制约中国艺术的一个最根本原因,所以出现了很多全国美展或商品绘画之类的情况。我们不排斥这些,但希望更多的人尊重艺术,有关怀,有自己表达的东西。这是成就一个画家,或成就民族艺术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
采访者:
你讲的这番话让我想到一件事,中国有些画家有一个特别腐朽的状态是:借传统之名,借所谓的境界、格调,为自己创造力的缺乏寻找借口。他假借唐宋的形式,假借所谓的传统,这是最大的伪传统。真正的传统一定是继承古人的精神,用我们这个时代的语言去创造,可现在是大伙儿绑架了传统。
刘进安:
我们没有绑架传统,因为对传统的理解是有误区的。艺术的另一个重要性就是真实,但对真实有不同的解读。比如说,你刚才说的情况,所谓的传统就是穿着中式的褂子,插一盆小花在那边画,你追明清我追宋元,这就是腐朽,不适合社会发展的脉络。这可以是你的个人爱好,但这不要成为你误导艺术的一种观点,这个是挺可怕的。
采访者:
有一年,我和朋友到上海,上博从大都会借了很多宋元明清时期的画,很多人排队去看,我也去了。我感觉那是一种文物,有一种沉沉的暮气。其实,它距离这个时代非常远,它们已经是文物了,甚至在文化上,我们已经跟它断绝。
我们怎么去理解这个时代?我提到的语言也是,中国画家什么时候能认清时代责任和对时代的真诚表达,你的存在是什么?借用唐诗宋词说话,那么你真实的语言在哪里?你说得特别好,真诚,没有独立人格,后面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这个时代还是需要一些正面的东西,很多绘画的基本问题没解决。
刘进安:
对,需要一些纯粹的艺术。
采访者:
现在很多评论家也不负责任,文章真是太多了。
刘进安:
他们本身也不研究,总用一套东西反复说。
刘进安题字
采访者:
一个没出过国,没进过卢浮宫,没看过一幅西方画家原作的写作者,就敢写三部西方美术史。人们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不去美术馆,看的全都是印刷品,依靠印刷品成为这方面的专家。
刘进安:
中国画家应该把心思用在关注力上,不要画着画,心在外面,环境有时候确实能改变人。有一次我在河北,他们问我怎么看吴冠中?比如吴冠中说,笔墨等于零,一些人群起而攻之。我说,从现在的角度看吴冠中的这些作品,我的观点是:他用的不是中国画系统,而是用了一种西方的方式在画。他是一个艺术家,可以从一个艺术家角度,用多种手段去做。所以没有高低之分,我不说哪个高哪个低,因为他不是中国画系统,也谈不上笔墨问题。
他的构图、透视用的全部是西方风景的系统。他用笔不讲究笔墨,把它区别开来就理解吴冠中了。他画的不能说是中国画的方向,我不认为是中国画的方向,中国画方向的余地比他大很多,空间也大很多。所以说,我要强调中国画系统,如果不强调这个系统,自身就失去了意义、价值。但是,这个系统又不是传统,不是说,我把系统拿过来又回到我们传统当中。西方这些因素,中西关系产生的作用,是回避不掉的。
我跟学生讲,对传统、对西方,我们是通过传统、通过西方来建立我们自己的形式,不是把西方拿过来,而是通过一些好的思路,去启发中国画的再生能力,重新去构建符合现代社会发展的一种中国式的现代艺术、现代水墨。
采访者:
东方艺术语言是什么呢?就像孩子跟父母学话是为了自己说话,绝对不是说为了模仿父母,是为了自主地表达自己,能表情达意。这跟学说话一样,别学了半天自己不会说,家长说一句你重复一句。其实很多画家是做的是机械工作。我学会了说话,建立了自己的语言系统,建立了属于这个时代的话语方式,如此才能表达情感,直至语言的新创造。
刘进安:
我现在就是一个老愤青,现在就想画画。确实是,我们怎么能做到独立的、有自己自主表达的语言,是我现在可能需要的。可能也不考虑结果,想让这个过程真实一些,希望我的艺术真实一些。
采访者:
从于心的生活,卸去很多复杂的人事负累,回到一个自由的状态。
(来源:连山懋)
画家简介
刘进安,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原院长、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全国艺术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委员,第五届、第六届北京国际双年展策划委员,北京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委会副主任,第三届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中央美院中国画学院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