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人语｜魏祥奇：“墨语·千江月——张江舟艺术展”的内涵和外延

针对这次展览，我们对策展人魏祥奇做了采访，了解展览更多背后的故事。

记者：作为这次展览的策展人，您主要是扮演一个阐释者的角色？还是和艺术家进行一种共创？在策展过程中，有什么特别的体验？与您以往的策展经历有什么不同？

魏祥奇：张江舟老师是一位非常有理论修养的艺术家，近40年的创作生涯，事实上已经非常丰富。这次展览主要展出的是他近两年创作的绘画“虚拟人生指南”和“躺平一族”系列、雕塑《自画像》、影像《如墨》，涵盖不同类型，但都指向同一个问题，就是当代人的思想形态。在策展理念上，我还是作为一个阐释者的角色为主，希望和艺术家一起梳理出其创作的脉络。张江舟老师是非常尊重策展人的艺术家，展览中很多细节的敲定都是以我为主。我还是希望呈现一个有历史连贯性的张江舟的艺术展，而不是局限在这个展览的30多件作品上。所以，我们一起确定在展览中举办两场学术沙龙活动，邀请吴洪亮、杭春晓两位老师讨论“当代水墨语境中的现实主义”论题，邀请张晓凌、汪民安、王春辰、张晨四位老师讨论“水墨-身体”的论题，共同梳理其创作的内涵和外延。

记者：这次展览中除了张江舟老师的绘画作品外还展出其雕塑和影像作品，您在策展的过程中，如何让不同媒介形式的作品在同一场域之中产生对话和互文？

魏祥奇：年初拜访张江舟老师工作室时，他完成了大部分的绘画作品，但是雕塑作品还在制作过程中。他1980年代创作过受到亨利·摩尔、莫迪·里阿尼艺术影响的现代风格的雕塑，但是后来主要从事水墨画艺术。此次展览的雕塑作品，是他特别想加入的内容，也是他试图扩展自己的创作空间和语言的方式。最终雕塑作品的尺度、色彩都是他自己确定的，也是自己命名为自画像的。他呈现的是一个有着3个面孔的头颅，非常有意思。从最开始，他就想要把雕塑放在书画频道美术馆的户外，而不是放在展厅里。最终他把雕塑放在美术馆入口处外面的草坪上，并且被一些树木半遮掩，这就更有趣了。非常形象的表达了他想说的话，那就是他躲在旁边，看着来来往往的朋友和观众来观赏自己的作品。

影像作品《如墨》是在展览策划开始后做的。张江舟老师很早就看过云门舞集和陶身体舞团的现代舞表演，他的画面中就有很多现代舞的造型元素。他很感兴趣，想尝试新的展览面貌，与观众更有互动性，让观众从另一个侧面进入自己的艺术。事实上要完成这件作品并不容易，需要有舞者、拍摄团队、剪辑团队等共同合作，需要制作脚本，多方协调。这与他自己画画完全不同，他的身体完全进入他的画面，我觉得对于他在创作上跨媒介、跨学科的影响是有很大意义的。这种合作方式，在今天有不少艺术家在尝试，会是当代艺术史的一个现象性的形式。

展览空间，作品我们希望不要太拥挤，要更宽松，最里面的展厅设置大荧幕，让观众可以观赏作品，走到最里面看到影像，再出来看作品时，获得一些新的感受和体验。整体观展的流线是非常确定的。

◎如墨｜影像作品 展览现场

记者：张老师在影像作品中提到：“痛苦与狂欢是艺术存在的最大理由。”在您看来张江舟老师在艺术表达的私人性和更普遍的有效性之间是如何达成平衡的？

魏祥奇：张江舟老师的艺术始终在关注当代人的思想形态，这个其实未尝不是他的自我写照。我们事实上都是在从自我的视角出发看世界，感知世界，这并不完全是个人的，因为我们会不断被各种各样的信息和暂时的环境重塑和再塑，我们的表达也是出于一种变动之中。张江舟老师的创作同样如此。有意思的是，他认为这些碎片，这些不确定就是一种真实。所以他会迅速捕捉这些感受创作这些作品。当我们迟疑时，可能一些创作冲动就渐渐消失了，最终什么也没有做。“痛苦与狂欢是艺术存在的最大理由”，是张江舟老师即刻的感受，也是他在面对影像作品最终形态时的即刻感受，这里面既有他长期以来的思考，也是他的新感触，也是他留给观众的思考题。

◎展览现场

记者：您在开幕式上提到此次展览主题“千江月”指的是一种真实与虚幻、现实与想象的关系。这两者同样是张江舟老师创作的两条线索。您在策展时，如何更好的体现这两条线索的交汇与平衡？

魏祥奇：张江舟老师的创作一直与现实主义有关，因为他始终关注当下，关注时事，但是他没有直接去描绘现场的画面，而是用一种更抽象的形式，象征主义的题目去表达。他的画面上有很多女性的身体，女性的身体是爱情、和平的象征，也隐喻着欲望，是更内在的隐秘的情感。张江舟老师不是一位女性，但他一直在画女性的身体，由此传递自己看世界的目光。这本身就是有意味的形式。在张江舟老师的创作中，交织着真实与虚幻、现实与想象，不需要做太多的阐述，但是要想看得更深入，就需要有一个从欧洲文艺复兴以来建构的图像谱系知识的储备。

记者：本次展览中张江舟老师的“躺平一族”与“虚拟人生指南”这两个系列，在题目中使用了很多网络用语。您在策展的过程中如何平衡作品中的鲜活性、日常性和作品背后更深刻的隐喻性、人文性之间的关系？

魏祥奇：这一点我和张江舟老师的感受是相同的，那就是历史就是隐含在这些碎片之中的，这些网络用语之所以深入人心，就是因为这些词汇触及当代人的生活状态和思想状态，而往往又不被正史记载。他更有执行力，他能够迅速将这些网络用语变成画面，不可思议。这反映了他的历史观。展览中我也没有做什么，仅仅展示就足够了。我想这些作品与观众的对话，就是在观展过程中悄然展开的。而且，要留有一点余地。

◎躺平一族——躺平的不只我自己｜纸本设色｜130cm × 130cm 2023

◎展览现场

记者：在您看来张江舟老师的这批新作是否可以看作是其转型之作？您如何看待张老师的这次转变？

魏祥奇：从2009年以来，张江舟老师创作“生命·墨语”“尘寰·墨语”系列，都是在关注尘寰中的人的生命的脆弱，表现人的困境，表现人生命的美好，但是却易逝。如果说有转变，我觉得他可能想对现实生活有更快速的响应，而不是围绕一个宏大命题和宏大叙事持之以恒的推敲。“生命·墨语”“尘寰·墨语”系列创作是很严肃的，而“虚拟人生指南”“躺平一族”系列是灵动的，有一些区别。但是前后的连续性应该说是很强的，就是他对于人的状态的关注是持之以恒的。可以看到，张江舟老师在大的系列创作之间都会有一些小的过渡，对于后面的创作我们还不知道，也许预示着一些新的东西，让我们期待吧。

◎虚拟人生指南——别总盯着我｜纸本设色｜180cm × 180cm 2023

◎虚拟人生指南——我也out了吗｜纸本设色｜180cm × 180cm 2023

记者：您长期关注和研究中国当代水墨的发展，在您看来张江舟老师对水墨语言的探索和实践的特殊意义是什么？

魏祥奇：张江舟老师的作品是抽象表现主义的，是象征主义的，是浪漫主义的，但是他的作品中又有着强烈的现实主义的意味，这是外在和内在的巨大反差。张江舟老师非常追求笔墨语言的表现力，他追求准确的造型意识，这使他的艺术得到很多传统型的中国画家的推崇，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他的创作能够在中国画和水墨艺术两个层面上展开。应该说，今天有很多水墨艺术家的创作状态是这样的，张江舟老师的艺术作为一个个案，是可以给我们很多启示的。从现代水墨到当代水墨，其梳理刚刚开始，40多年时间里有太多好艺术家和好创作了，我们需要带着更多的问题意识去展开研究，才能发现越来越多的课题可以做。张江舟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画的现代转型，从个案研究的角度我们可以得到很多启发，比如说他不同时期的创作，与同时代的横向关系问题，都是我们认识的盲区。我觉得艺术家的个展是一次对自我的总结，而恰当主题的群展，会让我们对艺术家的认识更全面和丰富。后面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和要做，需要我们继续、共同努力。

◎虚拟人生指南——像风一样飘荡｜纸本设色｜180cm × 180cm 2023

◎虚拟人生指南——忽然觉得好孤独｜纸本设色｜180cm × 180cm 2023

记者：在当代艺术中，往往认为语言的所指或者说观念，才是主体或者说是目的，在您看来张江舟老师的作品中笔墨和观念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魏祥奇：张江舟老师的艺术，笔墨是相对独立的，可以独立观看，他的观念是整体的，将一系列创作的主题并置后，我们就能清晰地知道他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换而言之，张江舟老师的艺术并不抽象，他想要表达的观念并不复杂，就是对于一个大写的人的构建。不过，受到整个历史文化语境的影响，他在创作上并不能随心所欲，而是被限定在一定空间范畴之内的，这种局限让他的艺术更说明问题。奢谈观念没有意义，当代艺术最核心的问题依然是人的问题，是人如何更好地成为人的问题，是自我完善的问题。张江舟老师的作品，在构建这样一个人。

◎虚拟人生指南——我太难了｜纸本设色｜180cm × 180cm 2022

◎展览现场

关于展览

艺术家简介

张江舟，当代水墨艺术家。现任中国国家画院院委、研究员，西安美术学院博士生导师，俄罗斯国家艺术科学院荣誉院士，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文化部优秀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曾任中国国家画院副院长、《水墨研究》执行主编。

策展人简介

魏祥奇，美术学博士、中国美术馆研究馆员。

主要从事美术展览策划和近现代美术史研究工作。执行策划的展览获文化和旅游部2019、2021年度全国美术馆优秀展览项目，获文化和旅游部2016、2017、2021年度全国美术馆馆藏精品展出季优秀展览项目，入选2016全国中青年视觉艺术策展人赴美策展工作坊、文化和旅游部2021年度全国美术馆青年策展人扶持计划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