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会烟霞”——这是艺术家周石峰在中国美术馆个人画展的展名,在这一主题中,凝结了他重要的创作观念和方法。烟霞对应了传统山水画中的云水,是传统的延展,以“虚像”塑造“实像”;同时“霞”字,又突出了他对于色彩的理解和运用;而“兴会”二字,更接近于传统文人画的一种创作状态,既是性情的自然流露,又包含主观上的用意经营。他创作轻烟山水,非常强调纸张与笔墨的性能融合,在工具与媒材方面做足了功夫。——阴澍雨
阴澍雨(中国艺术研究院一级美术师):周老师,您好!这次很高兴来到您的工作室,与您交流。我看您的案头非常有意思,桌上这个是磨墨机吗?
周石峰(中国艺术研究院一级美术师、国画院副院长):是的,有两种机器,一种是台湾生产的,一种是大陆生产的。一种砂砾比较粗,用来研磨石绿色比较好用,如果用来研墨,就换个相对细的研墨盘。
马华斌(中国艺术研究院硕士研究生):您案上的毛笔种类很多,都是定制的吗?
周石峰:有部分是定做的,其中兼毫和羊毫偏多,因为我常站在地上作画,所以笔杆较长,这样在高处可以借助长竿的视野。
阴澍雨:画毡的颜色也比较有意思,与您山水画的色彩很像。
周石峰:我用过好多毛毡,创作时颜色容易渗化,用几次基本就作废了。如果用绿色较多,滩染后毛毡就不能再用。
周石峰绘画使用的工具材料
阴澍雨:刚才跟您谈毛笔与颜料就是在强调工具材料的特殊性。我对您的画有一定了解,您这次在中国美术馆的展览呈现出比较成熟的绘画面貌,从图式到技法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方法,请您谈一下技法的渊源与图式的来源。
周石峰:我最早从《芥子园》开始临摹。荆楚文化的传统对我影响较大,《楚辞》就非常开拓人的想象力,极具浪漫情怀。生活在长江边的人大都很有灵气,长于深山的人则相对憨厚。后来临摹《水浒叶子》,使我对高古的理解更为深刻。如今我对木刻也非常喜欢,特别是其中关于山水图式方面的奇拙意趣,绘画风格也是在那时候不经意间奠定的。李可染先生到武汉讲课,那时候我十七八岁,先生出了一本特别薄的蓝颜色封皮小册子,我看后非常激动。在之后的写生里,没有老师指点,也能感受到大自然给予我的震撼。后来我的山水创作,一直受到李可染先生的影响。
到江汉大学以后,我学装潢专业,当年很多学校都未开设此类课程,授课教师都是专门从全国各地请来的。有一位老师叫王受之,使我受益匪浅,就这样阴差阳错接触到了另外一个门类。后来到北京参观国际装潢设计展,一下就打开了我的视野。我对于构成的运用,皆受此影响,毕业时的论文,就是关于中国画如何运用平面构成的。
阴澍雨:将构成与山水意境相结合,在当时是非常超前的。
周石峰:是的,我转向轻烟山水,原因是两三年间去了景德镇七次,再加以十几年间对于徽州古道的感受,又上黄山五次,随着对徽州文化的挖掘了解,深受新安画派特别是弘仁的影响。如何将自然山水变为笔墨山水,又如何将其与胸中的丘壑相结合,瓷器烧制中淡淡青花慢慢显现的过程,给了我很大启发。
马华斌:“轻烟山水”是您提出的吗?
周石峰:“轻烟山水”并非我个人提出的,最早是北宋沈括在《图画歌》中提出:“江南董源僧巨然,淡墨轻岚为一体”。
周石峰 轻烟引素 纸本水墨 240×270厘米 2022
马华斌:创作“轻烟山水”对墨和纸的要求会很高么?
周石峰:我花费很大力气来研究纸墨。就纸而言,曾在泾县花十几年才找到我现在用的这种罗纹纸。红星、红旗纸并不适合,我就找到当地的好友帮忙。两百多家生产宣纸的厂家中,有七家是国家认可的,我找到其中一家,名为红枫纸厂,沈厂长把纸张拿来以后,我觉得非常特殊,略一试用,结果非常满意。然而这是非卖品,是日本人定制的,做纸的师傅是当时红星厂、红旗厂退休的老员工,他们专门承包了一片檀树林。日本人对纸张的要求非常苛刻,还特意要求这种纸不能在国内售卖,只可专供日本。尺寸也很特殊,用于制作屏风。我要求他们帮我弄几刀,很快就用完了。罗纹纸本身是有肌理的,这种纸最早在黄宾虹的册页中曾经提到过。它最早用来做熟宣,薄如蝉翼,然而纤维很重,不容易破裂,墨色表现层次丰富,然而现在已经无法生产。记得当时纸张用完后,我亲自去厂里,结果厂子没了,听闻是员工工资发不出,只好用宣纸抵工资。我无奈之下,只能开一辆面包车去挨家挨户收,最后收来一百多刀纸,价值五十几万。这次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的作品也是用的这个纸,有好多人在研究它是从哪来的,就说明纸张的效果特别好。我用淡墨,层次需要分明,尤其需要黑得进去又要淡得出来,无论轻重都能受得住。
马华斌:您用的墨是徽墨吧?
周石峰:我去了很多趟安徽,当时胡开文的老周家退了,接待我的是小周家。我想找80年代的胡开文墨。他带我去库房,四处散发着麝香与冰片的香味,远远就能闻得见。门一开,感觉整个脑子瞬间就清醒了,我就买了很多。以前做活动的就仅此一版,货真价实,做完即绝版。墨锭拿出来哈一口气,香味十足。好墨配好纸所呈现的效果自然不同。颜色、砚台也同样如此,花费了我大量的精力。
阴澍雨:可以看出您的风格与当年在工具材料上所下的功夫有很大的联系。徽州文化也影响了您,那么黄山写生也很重要吧?
周石峰:我当年经常在黄山写生,一待就很长时间。新安画派、黄山、现实生活这三者造就了我90年代的“轻烟山水”。黄山写生有个比照,例如新安画派与黄山画派的名家,将他们的作品与现实中的景物相比,就会找到一种范本,会帮助我如何将自然景观变为笔墨山水,其他地方的景观却无法做此研究,我就将此体系延续下来,沿用至今。比如说渐江的山水是比较方的、框架式的结构。框架式结构恰好与平面构成有许多吻合之处,但又不可做作,要自然,这与写生有很大关联。后来我为此专门出了一本画册,里面全是轻烟山水。轻烟山水的形成是开始于董源、巨然,他们提出轻烟山水的要素,再加之弘仁与我的写生,在创作上以传统样式将其与西方绘画了无痕迹地融合在一起,如此前后我坚持了十几年。
周石峰 春浓如许 纸本设色 205×210厘米 2022
阴澍雨:当年您对装潢的学习,形成了现代的观念。之后再去结合传统,比如梅清、弘仁,等等,然后再加上对黄山地区的写生,并在工具媒材上做足了功夫,您的轻烟山水是由多方面碰撞而成的。
周石峰:真正形成此种画法的地方是在三峡。当时我带学生在重庆写生时,正好遇到大雾,山隐于雾中,根本无法看清其全貌,仅能看到影子。此景象瞬间将我抓住,江、山已无任何分别,满眼充斥的都是影子。如何将笔墨融入影子之中,值得我思考,这期间又去了三四次三峡,就为了将笔墨画得通透,轻烟并非是完全笼罩,没有东西,而是有逆光、有烟雾时的效果,是非常清晰的自然现象。将此景象反映到胸中丘壑之中,我是在四川解决了这个问题。如此一来,我的作品在全国美展十一届入选了,后来有一批作品皆是如此。
我调到北京后,将北京周边全部游览了一番。前后有五年的时间,很少创作了,完全是游玩。当然在此之前,我在全国各地跑了很多,三峡、西藏都已去过。到北京则是了解皇家文化,并阅读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北京的厚度需要深研,皇家文化是起决定性作用的。主要是审美和大境界比较厚重,包括色彩鲜明、威严、对称等,建筑也自成体系。故宫的特展,我每年都要去看很多次,只有看原作才能体会到它的精神气质所在,不然无法叙说笔墨精神,因为它太抽象了,精神是什么?只有原作才能看得出,不看原作谈笔墨精神全是空话。
直到后来才开始创作,到今年是第九个年头了,前面的五年用来重新审视自己。我想,朴素是一种美,绚烂也是一种美,那么是否有可能将二者结合呢?或者叫绚烂和朴素并美、共美,这也是我在这一过程中不断观察的。比如北京有很多灰墙,但是顶部辉煌,那么辉煌和朴素结合得很完美,在视觉上就给人以冲击。《诗经》当中也有很辉煌的,包括《楚辞》也是如此,描写衣裳五颜六色的。然而其中也包含了很朴素的思想,是否将二者结合起来?后来发现还是有可能性的,我想将烟和霞进行融合,为何展览名称叫“兴会烟霞”,就是希望朴素与绚烂能够共美。
周石峰作品《半亩方塘》创作步骤图(纸本设色 137×206厘米 2022)
阴澍雨:我发现您并非按照对象的形态去设色,而是根据画面需要整体设色。
周石峰:是的,我也受到赵无极绘画理念的影响。赵无极的画我下过大功夫去研究,他最开始想整一些形出来,就是如何创造一种“形”,或者叫“符号”。后来他发现国外已经玩透了,特别是保罗·克利就已经到了符号化,再去做已经没有原创性的意味了。既然赵无极已经摒弃,因此我做同样选择,决定摒弃这套体系。他的画有光、风掠过的痕迹,有响声、气等无影无踪的物象出现了。我的烟霞也是如此,慢慢脱离具体的形象,形成真正的空虚,但空虚并不代表无。这些在理念上要与古人的思想沟通,但是从现代的审美往回看,并非指将传统直接搬运,而是要为个人的创作理念所服务。胸中丘壑,笔底烟霞,完全为我所用。元人赵孟頫曾言:“作画贵有古意。”胸中丘壑要古,笔底烟霞要新,要有现代审美在其中,全是古人那一套是不行的,要将古人精华提取出来。比如钱选,我特别喜欢钱选的画作,因为他处于宋元之间,他将古人的元素重新整合,通过他的整合才有后来的元代画家,后世绘画的发展是无法脱离钱选的,特别是到了明代的文徵明等人,深受其影响,因此他的作品对我影响很大。我也想效仿钱选,尤其是上海博物馆的《浮玉山居图》,是纯“心象”,这张作品与宋画并无很大联系,完全是胸中丘壑。个人以为胸中丘壑很重要,这点古人提出就是提醒我们要有自我的个人山水,要有古意,韵味、笔墨要讲究,还要做到既新又好,缺一不可。于我而言,如何将烟霞再推进一步,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马华斌:中国美术馆个展现场有几张立轴作品,画面中的丘壑组织是有古画韵味的。
周石峰:那是从钱选的《浮玉山居图》中来的,我只不过将其明度和色度一致化了,色度和明度都非常单一,画面中只保留了冷与暖的对比、色相的对比,摒弃了色阶的对比。
马华斌:如您所说,现在的颜色运用是科学化的颜色体系了。
周石峰:并非是古代的一套了,将青绿山水为我所用,即把传统复活。明代末期,山水这套体系已然固定,至黄宾虹已无法继续发展,假如没有李可染,完全推翻重来,很难再发展。
周石峰 层岩风烟 纸本设色 240×90厘米 2022
阴澍雨:山水画和花鸟画,更强调的是画面背后的人文精神,它需要慢慢渗透与沁润。
周石峰:我认为东方的典雅承载着人文精神。不然要宣纸干什么,宣纸可以通过水虚化很多具体的形象,纸张的氤氲可以产生与西方绘画不一样的韵味,这是我们的独特之处。
阴澍雨:工具媒材就是这种特性,因此产生的审美就有不同。
周石峰:有的中国画家希望将自己的画作与西方接轨,我觉得还是需要保持我们自己的本性。
阴澍雨:这次中国美术馆展览的作品都是近几年的画吗?
周石峰:都是近三四年的。前面有段时间就是观看,为了调整自己以前孤寒的美。轻烟本来就具有这种特质,淡然、质朴、古典相结合。现代我更多呈现霞,想好了再去做。如果没想好,每天很勤奋地绘画,这是一种无意义的努力,是无目的性的。我现在越来越强调“即兴”,就是绘画时不需要总思考构图、表现主题,我愈来愈发现这些太影响画家的创作,并非不好,而是创作太刻意设计了。古人写书法,我到你家而你不在,我便留个便条,这种无意间的举动反而容易成为书写的经典。我们现在创作,大搞特搞,反而成不了经典。如此一来就做作,不自然了。自然是最好的东西,就像“风行水上,自然成文”。古代文人即如此。
马华斌:您作品中的那些大尺幅画面、条屏也是随机生发的吗?
周石峰:我有时候,一开始画了一张,一看效果还不错,就觉得还可以再拼几张,乍一看只是画了几棵松树,拼起来以后我认为可以继续生发,正如黄公望所言“随意生发”。黄公望画富春江前前后后用了三四年之久,他在闲适之间完成了这幅《富春山居图》,有时酒后,有时会友,并非刻意完成的。我常说:“闲情逸致”。我们现在创作太紧张了,反而违反太多创作规律。
阴澍雨:就像您所说山水笔笔生发很重要。
周石峰:顾恺之就说“迁想妙得”,古人说得非常好,再加之随意生发,外出写生时“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古人已经安排得很明白了,照搬即可,这都是古代画论非常优秀的传统,已经将创作讲得很透彻了。
周石峰 正春山好处烟霏空翠 纸本设色 205×490厘米 2022
阴澍雨:请您再谈一下这次展览作品的创作过程吧?
周石峰:这张大画《正春山好处烟霏空翠》由六张变为七张,是有演变过程的。
阴澍雨:是因为那边不够了,又加了一张吗?
周石峰:不是,我觉得再加一张白纸,两边画一画,中间空出来很好看,一定要有空的意味在里面。这个空不是完全没有,关键是如何做空,像下围棋一样,怎样做成眼,那就是好的。
阴澍雨:那些大画都没底稿吗?山水画中的范式是比较固定的,有相应的程式。
周石峰:没有底稿。我的作品中都是见笔再见形,远看是模糊的,越近看越分明,松针近处看都是很分明的,恰恰不模糊。所谓“模糊处要分明,分明处见模糊”。虚的地方见厚实,这是一个技巧问题,也是一个创作理念。
阴澍雨:所以在现场近处看很多细节就一目了然了,请您再谈一谈运用宣纸水纹控制造型的具体技巧。
周石峰:这是我一贯使用的手法,在古时称为“没骨”,但这种“没骨”是有“骨”的,好像看来没骨,但是有用笔的,笔意是在的,层次是从这里来的。这里我效法董其昌的。董其昌的作品要放大看细节,用笔一层一层就出来了。不同的是,我将用笔放大,用水更多,图式上变成我的图式了。
阴澍雨:这个纸的效果就得如此,要不然出不来的。
周石峰:是的,我去李可染先生做专用纸的红旗二厂,定做当年师牛堂四尺整张的纸张,每调整一次,先生就画一张。会裁出四尺三开大小,画完会在旁边写纸张的墨晕的程度,分为几个等级,写得很细。然后用笔怎么样,哪些方面还要改进,是棉多了?还是稻草多了?一共画了6幅。做纸的过程非常复杂。他们还送了几张这种纸给我,这说明用纸的重要性。
阴澍雨:涨墨控制很好,非常厚重,太敏感又不行,有毛毛的那种味道。这次看您的作品有一幅《镜泊飞瀑》,是写生来的吗?
周石峰:是的,镜泊湖附近的小瀑布,远观是有一种气势的。
阴澍雨:您画的时候是根据具体的形象进行创作么?
周石峰:完全是两码事,我所描绘的仅仅是一种感受。
周石峰 镜泊飞瀑 纸本水墨 205×70厘米 2020
阴澍雨:李可染写生细腻,他会去观察,很具体。您的《镜泊飞瀑》中,水的画法跟传统画法区别很大,不太强调从哪来,流到哪,水口怎么分的,并没有很多细节的形象刻画是吧?
周石峰:在元曲里写“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都是意象性,并没交代马从哪里来,树从哪里栽,他就是把几个意象摆在一起,诗意自然就出来了。
阴澍雨:这些水口的中间留白的很多,是随机留的还是特意设计的呢?
周石峰:是随机的,来源于三江源,此处的水,远观就是草书。三江源没有主流,是乱的,关键在于如何在乱中组织,那么最贴切的就是草书了。我进一步把草书组织了一下,结合摩崖石刻《大开通》,将其中的凝重、流转结合起来。因此水是有书法笔意的,即留白。因为画的时候是无时无刻关注旁边的空白,我并非将其作为水来刻画,而是看成一种情感意象。
阴澍雨:《不觉烟碧》的丘壑营造还是很有传统的韵味,然而近景很模糊,放大看细节又在其中,如此一来,您就跟传统拉开距离了。
周石峰:很多人都有此感受,画上的绿色,至少画了七八道,它虽然有深浅,但与红色比起来,不强调明度差,强调的是一种水在纸上沁出的韵味,不断生发与幻化。
马华斌:色彩有一些随机,又在严格控制范围之内,是这样的吗?
周石峰:是的,少则加水,过了赶紧吹一下。画的时候是随机,无拘无束。开始画的是一个整纸,上面一座山,再加远山、水和几棵松树。画完以后我就觉得太白了,开始是纯水墨,没想用颜色,等我上了赭石后就觉得太空白,没有韵味。
周石峰 不觉烟碧 纸本设色 205×70厘米 2021
阴澍雨:最后看来赭石的痕迹都很少了。
周石峰:对,只有一点点。后来我挂在墙上,不断地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脑海中想了很多方案,并没有实践。如果把当中松树留出来,全部涂上,又一层一层罩染一下,然而并不好看,我感觉别扭。在想怎么办的同时,我用淡墨将下面的水画出来,反反复复画了很多绿,画到三四遍的时候,那里面物象不是画没了吗?我重新把它提了一遍,因此中间有很多遍,内容就在其中了,就显得耐看了,隐了进去。完成后,我感觉山的后面差一些内容,这个时候实际上并非我主动,而是画面提出要求,我变被动了。
阴澍雨:石绿的运用很有特色,石绿跟墨色交替着用,反复渲染。您的松树也很有特色。
周石峰:黄宾虹的局部放大,就是如此。松树其实是画我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追随内心的精神世界。不管有多少困难和挫折,哪怕弯曲也要生长,狂风暴雨皆能抵抗住。还有一点,为什么画得很淡,因为不管经受生活的多少折磨,还是保持内心的优雅。就像一个人,最好的状态是你经历了很多,但从脸上看不出任何沧桑,这才是人生的境界。所以这也是我创作这幅作品的初衷,画面最后还是非常舒展的,松针并不概念。
这是黄山的松树,云雾缭绕,把松针都打湿了,连在一起,松针并没有一根根独立出来。我就觉得这种画法比较适合,能很好地反映出一个整体。画面看起来像偶然出现的效果,其实是控制。绘画的最高境界就是控制,恰恰是有了控制才能随心所欲的绘画表现出来。
周石峰 碧霞烟晴图 纸本设色 137×68厘米 2022 中国美术馆藏
马华斌:树干也不是一遍画成的,是积墨上去的吗?
周石峰:这幅画花了半个月时间,画了无数遍。墨的品质至关重要,不能仅仅是淡,也要有厚度。积墨并非要多黑,而是要在一程度上做到极致,画面之中要有一种笼罩感。
阴澍雨:那么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您的题跋是如何经营的呢?
周石峰:还是您看得透,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我是受到东汉时期三大摩崖石刻的启发。《郙阁颂》就是一块石板,我有原拓。题跋上所有的文字,就像一块板一样,所有的字都融入画里面去了。我不要写得太“融”,淡淡的,这样就形成空间感,题款与画面内容是一体的,并非是单独写字。印章大部分是自己刻的,个人所刻与我绘画风格较为一致,不在好坏,关键是统一,与书法意趣较一致。
阴澍雨:用什么印泥?
周石峰:印泥我是自己调的,因为有好几种。因为颜色要么太红,要么不够,就把几种调在一起,并不固定,哪个好用就用哪个。
阴澍雨:有调制的比例要求吗?
周石峰:我是把朱磦、朱砂两种混合在一起,比例上自己感觉满意即可,并没有一定之规,完全根据个人喜好而来。我一向如此,一切为我所用。不做物的奴隶,要做物的主人,江山风月的主人。(来源:美术观察)
画家简介
周石峰,1962年生于武汉。中国艺术研究院国画院副院长,(曾任湖北省美术院副院长),一级美术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美协河山画会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华文化促进会理事、书画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书画专业委员会副会长,中国画学会副秘书长。
个展:曾由中国画学会主办《周石峰作品展》,中国艺术研究院在中国美术馆主办中青年艺术家系列展《水沁岚·周石峰作品展》,中国美术馆学术邀请系列展“兴会烟霞-周石峰山水画展”中国美术馆、中国艺术研究院联合主办。
出版:《轻烟中的精神趣味——周石峰画集》《走近经典——周石峰卷》《中国当代实力派画家——周石峰》《周石峰轻烟山水》大型画册、《周石峰-现代画史·经典作品范本》《中国美术家大系周石峰卷》《无心出岫》《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家系列——周石峰》《中国艺术研究院中青年艺术家系列——周石峰》《周石峰作品精选国家高等美术院校教学示范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