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多万卡车司机“不敢下车”
确诊为白血病后的第八个月,王文与妻子住在河北燕郊一间两室一厅的出租房内。一张单人床、一台空气净化器、一个饮水壶,是他在这间出租屋中仅有的家具。
在此之前的十多年,王文日夜与卡车为伴,从山西拉煤到山东,再从山东将矿粉运送到邯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中国,这样的卡车司机有3000多万名,几平方米的小驾驶室构成了一个个小家。外人对于他们的认识,多是通过新闻报道,不过一分钟的短视频,或是巨大车身路过时带起的飞扬尘土。
但世人面貌千百种,他人往往只能看到一种。
生命的背面
噩耗于2021年1月18日传来。
那段时间王文一直觉得头疼,刚从老家河北到山东完成卸货的他决定就近开些药。正值年初河北多市出现散发新冠病例,医护人员看到行程轨迹,便要他先测量体温。
“一量38度多,人家就害怕了”,核酸检测、肺部CT都显示正常。验血常规时却发现了异样,有些指标高得离谱,有些则低得离谱。一小时后王文将检测结果发给开诊所的邻居,邻居并没有多说,只是告诉他:“呆在原地别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疫情严峻期,没有医院愿意接收来自河北的病人,即使他的咽拭子检测结果显示为阴性。当天夜里,王文便乘车赶回了邯郸,先在市中心医院检查,因医疗条件限制,又转到天津市血液病研究所(下文简称:天津血研所)。
去年,王文看过一部讲述白血病患儿的电影—《天堂的张望》,具体的情节已说不出,只记得“小孩没救过来,死在四川。”病情确诊后,家人忙前忙后,姐姐四处联系医院,妻子和弟弟则照顾他的起居。但没有任何人向王文透露病情究竟有多严重,直到第一次化疗。他终于知道自己患上了曾经只在影视剧中听过名字的病,那些遥远与夸张的剧情悉数在自己身上应验。
图为王文接受治疗期间照片
祸福相依,上天让王文看见生活背面的同时,也赐予他获得第二次生命的机会。
新型冠状病毒对许多人来说是夺取家人健康的恶魔、返回正常社交生活的阻碍,但对王文而言或许是提前预知未来的“时光机”。如果没有河北疫情,他或许还以为自己只是小问题,在各种治疗感冒头疼的药物中寻求无效的帮助,“后来想想真害怕,也很庆幸,我没有过去找阎罗王。”
他天性乐观,不止是有家人一直以来的支持,还有三个孩子的等待。因为疫情,王文已经很久没见过孩子,大女儿今年12岁,已成长到足够理解疾病给一个家庭带来的冲击,父亲长达半年多的缺席意味着什么。“爸爸没事的,我们这么年轻”。听到女儿的鼓励,王文引用河北籍演员王宝强的影视金句“不抛弃,不放弃”,“我才30多岁,还没有活够。”
目前,王文已在河北燕达陆道培医院接受骨髓移植后的治疗,这所以工程院院士陆道培名字命名的医院,素以治疗血液病突出为人知晓。由于不能去人流密集的地方,不能剧烈运动,王文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家中。白血病恢复期漫长,至少两年后才能正常回归社会。痊愈之后,王文不愿意再回到卡车上,因治疗期间收到了社会许多爱心人士的帮助,他希望未来能给留多些时间给家人,还有加入公益组织,“尽自己所能回报社会。”
子承父业的公益爱好者
和王文一样,30岁的卡车司机徐义峰,现在也在河北燕达陆道培医院接受骨髓移植后的康复训练。十五六岁时,徐义峰就跟着父亲学习开货车,21岁正式拿到驾驶证。一辆小型货车,贯穿了他整个青年时光。
两年前,徐义峰患上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没人说得清病因到底是什么,医生也不能确定。”
身体硬朗时,云贵川渝是徐义峰常跑的线路,因为离家不远,他可以时常回家与妻女团聚。妻子一边做服装生意一边带女儿,日子倒也过得舒坦。相熟的卡友建立了一个微信群,以便随时沟通哪里有货源,大家今天都跑了哪些地方。
“学历低”,“没有其他好门路走”,“听说挣得还可以,就是累点”是大多卡车司机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据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发布《2021年货车司机从业状况调查报告》,目前货车司机的年龄集中在36-45岁之间,年轻货车司机占比明显下滑。
随着行业转型升级,货少车多是整个行业面临的主要问题。为节省成本,多数运货工作皆由一位司机完成。另外,部分车队并未给司机配备医疗保险,即使购买了医保也只能在司机住院时报销,那些司机口中所谓“家常便饭”的颈椎病、肩周炎、肾病、腰椎间盘突出,并不在医保报销的范围内。
生病之后,徐义峰逐渐退掉了所有的卡友群,妻子辞掉工作的陪伴他到河北接受治疗,8岁的女儿只能留在四川老家交给父母照顾。有病友康复后将房子转租给他,他们之间常以“小白”互称。曾经的朋友也是徐义峰称作的“正常人”无法理解,总是为这样的疾病冠上“绝症”、“治不好”的标签。久而久之,有什么心里话,只能和“小白”群体聊聊。这几个月,他又迷上了《庄子》。病友说可以调节心态,他便闲暇时翻几页,一段时间下来,“的确没那么焦虑了。”
图为徐义峰在病房读书
他的手机相册中留着一张全家福,若干治疗照片,还有许多曾经做志愿者时的合影。
早在2012年徐义峰就因拾金不昧被失主赠送锦旗。也会在每年的高考日义务接送考生。2020年初,国内疫情爆发,徐义峰还没有接受化疗,听说家附近的火车站人流量大需要管控秩序,就主动报名成为一名志愿者,让乘客们依次排队出示健康码。同时,他还把自己攒下来的口罩赠送给环卫工人。
2012年徐义峰因拾金不昧被失主赠送锦旗
图为疫情期间徐义峰将自己的口罩送给环卫工人
今年1月,徐义峰又成为了中国人体器官捐赠志愿者中的一员。“因为我的骨髓也是来自陌生人,如果能做点有意义的事也是不错的。”
为了治病,徐义峰前后花掉100多万,外债50万,“该卖的都卖掉,在外面借不到任何钱了”。正如王文所说这是一个漫长过程,他们都曾尝试通过筹款平台寻求帮助,但收效甚微,筹到的资金不过一两万,来源也多是亲戚朋友,远无法支撑后期抗排异、抗感染治疗所需的巨大花销。
图为徐义峰在医院治疗照片
或许出于生物保护幼小的天性,徐义峰发现,儿童患者往往比成年人更容易筹到善款。但他觉得,有时成人比小朋友更难熬。小朋友还有父母可以赚钱,可像他这样的独生子女,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却突然病倒,不仅让一个家庭一下子失去了劳动力,即使借钱也会有人顾虑——“怕万一发生意外,借出去的钱有去无回。”
图为2020年徐义峰在老家火车站做疫情志愿者
“由不得自己”
“货装到车上了,就不由得你自己了。”从东南到西南,从长江下游到巴蜀之地,是张启元十几年来最熟悉的风景。
跑长途运输的他,经常几个月无法和家人见一次面。国家规定,机动车司机连续驾驶4小时,需强制休息20分钟。而这几十分钟,就是张启元一天内仅有的休息时间。
吃在车上,住在车上。“以车为家”是张启元生活最真实的写照。如果运气好,休息时恰巧遇到服务区,或许可以吃顿热菜热汤。可长途服务区的饭菜仍存在诸多问题,据王文介绍:一是贵,二是的确不干净,“有时都是剩饭。”当然,路程远时间紧,他们常“不敢下车”,只能在卸货地稍作调整,又再次启程奔向下一个货源。
长时间的驾驶与熬夜,令张启元的身体渐渐吃不消。起初他只觉得浑身没劲、吃不下饭、发低烧,以为就是普通的小感冒,“在徐州那边住了两个多月,到后来一直治不好,越治越严重,我就害怕了。”
最终,张启元在上海华山医院确诊为肝衰竭。医生建议他马上住院并进行肝移植。配型的过程很顺利,住院一个星期张启元就接受了手术,现在已进入康复期。
图为张启元手术后在医院接受治疗
但巨额的医疗费仍是压在全家人身上的巨石,检查到手术的4个月间,张启元已经花掉90万。大女儿在扬州大学读书,刚升入大二,学费和生活费只能靠申请助学贷款与左邻右舍的接济。
前段时间,在车队领导的推荐下,张启元向缘梦公益-玲珑轮胎卡友关爱计划提出了救助。
该公益项目由山东玲珑轮胎股份有限公司(下文简称:玲珑轮胎)发起,北京缘梦公益基金会作为合作基金会。旨在为因疾病或灾难事件导致的卡车司机重残、身故的贫困家庭,提供关爱申请渠道,进行资金援助。
王文和徐义峰也通过病友得知了这一公益项目。“已经负债很多了,如果能够得到资助的话,肯定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徐义峰说。
进入“卡友关爱”关爱小程序,选择特定板块,报名、提交情况说明与相关资料,后期接受工作人员的电话回访,一系列的流程并不复杂。目前,包括王文3人在内,已有11位卡车司机的援助申请通过了玲珑轮胎的审核。
图为玲珑轮胎公益基金“卡友关爱计划”小程序界面
长江商学院教授朱睿表示,在第三次分配的背景下,商业向善早已不是简单的捐款,而是企业家能挖掘、发现商业活动中的公益价值,用商业的逻辑,更有效率地解决社会问题,让企业在创造经济价值的同时,创造社会价值。
能够得到这样的帮助,王文觉得:“这对我们弱势群体的一种资助,心里挺感激的。”谈起对孩子未来的期待,三人的回答出奇地一致“健康、平安、开心就好,如果未来有能力,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对于痊愈后的生活他们并没有作过多设想,出院后也还需要经历1-2年的恢复期。不过最近王文多了一个愿望:他想要奔跑,和正常人一样。(文中受访对象皆为化名,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扫码了解玲珑轮胎“卡友关爱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