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一等就是一年。
2022年4月前后，做完永庆坊灯谜展，深圳南头古城找到策展人维娜问能不能在这里做项目。我很熟悉深圳和南山区，但却没有来过南头古城。看了古城的照片，我很快就给出了用超疏水材料在砖石上书写的想法，因为要喷水或下雨天才能显影，而且适合多雨的南方，所以标题脱口而出：等待一场雨。
同时也很快定下书写内容，根据古城中的建筑和公共空间布局来安排内容：
“信国公文氏祠”是文天祥祠堂，放文天祥的诗歌，每个圆形的鹅卵石上写一个字的《正气歌》。
“大家乐广场”放用方形的砖头写“百家姓”，每个转头一个姓氏，其实是考虑了深圳作为移民城市的特征。
入口牌坊、南门和东门城墙上悬挂条幅，写“水”的偏旁部首的字。霜雪雷电霓霞震霾等等。
古城中的叠园、砥园等，放小朋友写的诗歌。
从牌坊到南门的林荫道，放二十四诗品。写在圆形的鹅卵石上。
项目确定之后，预计在2022年的8月执行。结果疫情反复，加上学校开学忙。等疫情过去，深圳却没有雨了。于是，一直到这个暑假，我终于有时间，深圳也终于又进入雨季。这个项目得以实现。
7月3日我终于第一次来到南头古城。虽然照片上看过不少次，到了现场的空间格局中，在现场的气温和人流中，感受还是很不一样的。南头古城的商业改造进行的不错，成功地把东西向和南北向十字道路整理出历史景点与小确幸店铺交错的格局。古城小巧而繁华，比想象中好得多。村中有新安县衙、东莞会馆、文天祥祠堂。可以写字的石板台阶很多，激发起强烈的创作欲望。我可能会写的比想象的还要多。当然，这是我的风格，永远地用力过猛。穷尽所能，不留余地。
深港建筑双年展在这里留下的一些改造痕迹也历历可见。但其实顺着巷子往里走，城中村的真相还在，握手楼间留下狭小的长条形天空，到处都是“一线天”景观，到处都是便宜的出租房和电线。城中村人们生机勃勃的日常生活还在，市井的烟火气蒸腾而热烈，这些都不是为游客准备的。
我在古城里一边走一边拿着一瓶水往地上泼，看哪些地面的石料在干湿之间对比比较强烈，适合书写。这么一走，更加手痒，尤其是觉得，除了原有的一些集中点位，古城的各种台阶、屋檐下，应该散布着很多简短的句子。自古但凡在雨天，人类感情就分外丰富复杂，句子一定很多。雨中人们在屋檐下躲雨---躲雨这个场景我在第一天就经历了好几次了---抬头看到台阶上浮现出“回忆”或者“偷得浮生一日凉”这样的字词和句子，不期而遇，心里或有什么会被触动？
于是那天晚上，我反复睡不着，在网上搜罗关于雨的诗句。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窗扉共赏一襟凉，芭蕉声里催诗急……燕子不禁连夜雨，海棠犹待老夫诗…… 声不断，楼头滴。行不住，街头屐。……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好句子简直太多了，我最喜欢的是这句“醉里秋波，梦中朝雨，都是醒时烦恼”。
现代诗也好。海子的一句“那雨天雨地哭得有情有义”和“我请求: 下一场雨 清洗我的骨头”，如同重锤利刃，刻骨铭心。戈麦那一句“泪水打在地上，苍茫的人从不悲伤”，浩荡而沉着，显见这一代诗人对汉字的力量的驾驭，已经远在第一代白话诗人戴望舒的“雨巷”之类常规情绪之上，开始有了古诗的气息。
“雨巷”时代的忧伤和浪漫，大多数贡献给了流行歌曲歌词。雨夜花，雨一直下，陪我等雨停，等不到撑伞的你，雨落下，你说是天使低头时的眼泪……流行歌曲也是多雨的地方，不过意思浅近而直白。少有能顿开茅塞、直击人心的句子，对我来说贡献不大。
好在还有孩子们的诗。
早在去年夏天，我就委托张梓倩老师来南头古城组织本地的孩子们做诗歌工作坊。我最早在中国美院时代就用造句练习、达达诗和叙事模型等课程在艺术院校中给画画的学生们上。来央美教书之后，我就寻思着开设一套“叙事模型与创意写作”课程，包含故事新编、诗歌等内容。张梓倩老师有戏剧和音乐背景，她提出古代诗歌都是用来吟唱表演的，“诗歌乐戏”是一个连贯的整体，有志于发展这一套教育方法。我鼓励她放手去尝试，很快就形成一套“诗歌实验”教学方法。用在实验艺术学院，用在美院中其他院系的选修课教学，用在科技院校的理工科学生，效果都良好，总是能够短时间内教会大家写出好诗。最终，用来教孩子们写诗。
孩子们的诗歌视角独特，思路清奇，语言奇诡，直接天地。我们在各种各样著名的儿童诗中早有领略。但孩子们写诗的能力却并不是一种天赋，并不是你有他没有，她多一点你少一点的某一种天赋。而是只要你愿意低头寻找，就能捡到的贝壳。
每一个孩子都是天生的诗人，每一个孩子都曾经快乐地胡说八道。我女儿邱家瓦的那句“左手和昨天是好朋友”，曾长期被我用来作为qq签名。孩子们需要被教会一些套路和方法，需要一些练习，但其实更多地是需要环境的鼓励，更多地需要让畅想和写作变成自己的理所当然的习惯。
我们今天害怕输在起跑线上的很卷的家长们，送孩子们上音乐课游泳课舞蹈课绘画课书法课，唯独很少会上诗歌写作课。我们在家里让孩子们背唐诗三百首，家长们让孩子们比赛背诵古诗，似乎那样诗歌教育就够了，然后任务就移交给小学语文课了。但其实大量背诵并不能自动引发对诗意、诗心、诗性的领悟，弄不好还会让人们以为诗歌高不可攀。我们需要一种烘焙蛋糕一样的工作坊，带着孩子们看看美妙而奇特的诗句是怎样地像是过家家一样地制造出来，而它们又将怎样为我们的人生注入全新的价值！背诵他人的诗歌，诗就是一种外部经验。只有经历过自己动手的诗歌写作练习，诗才有机会成为一种自我经验。
写出过好诗，鼓励我们写出更多的好诗。写出过，这件事能让我们用诗歌重新观看我们生活的这个天地、城市、街道、我们的家人、我们自己的命运。
诗歌特别好，诗歌是最好的！穷人家的孩子可能买不起钢琴，可能没办法放假就去欧洲旅行在博物馆里看梵高，但他们可以写诗。廉价的一张纸一根铅笔，一片沙地一根树枝就能操作的诗歌，甚至连这些都不需要，只要有呼吸和感知，就能够操作的诗歌，是最公平的。她所需要的只是心灵的丰富和自由。不管对于读者还是作者，诗歌都几乎是免费的。
就群体而言，诗歌应该成为全民族的必修课。就个体而言，诗是拯救。
去年夏天，张老师领着南头古城里的小孩子们，写了几组诗：假如没有月亮、水，以及迁徙主题。迁徙主题是自然而然地出现的，因为深圳的城市属性，所有的孩子们或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有一个“老家”。“老家”往往有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这种移民城市的属性在孩子们的诗歌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关于迁徙的这个系列，我用自己的字书写在石板上，放在大家乐广场，代替了百家姓。其实，它们是更深刻的百家姓。
所以，这里统计一下我在南头古城究竟写了多少东西：
我从7月4日早上开始不断地写字，7月4日一天在一个临时的毛坯房工作室内写完了所有660块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早上八点就去工作，搬运工要十点才上班，自己又得挤喷雾材料又得搬石头，进度很慢。就发信息找了在深圳的学生韩来帮忙。在室内有空调，写了一天石头，并不很累。下午六点雨停之后，去户外写了一片石板，浑身爆汗，写了一个多小时，完全虚脱。匆匆吃了一碗面，回到空调房间，一倒头就睡着了。
7月4日这一天，完成的有：
《一字一石·正气歌》一堆360字；
现堆放在文氏祠对面的照壁，其实理想的地点应该是散落在整个文公祠院落里面的。
《一字一石·心理》一堆；
目前被散落在一个小小绿洲的社区小公园，地点幽深，距离主要观展路线太远了，不好找。那些心理情绪词，比如“糊涂”、“回忆”、“相思”、“命运”、“妄想”、“胆怯”、“欣快”、“懂”……是最有力量的，放在那里完全丧失力量，十分可惜。这个东西本来就是隐的，要泼水才能显影。本身就不能藏，要放在离水近的地方才有机会被看到。放在小绿洲就是普通石头，完全牺牲了。我向主办方提出建议把大部分移到主街旁边的书院广场、砥园、叠园、报德广场等处。我自己手动搬运了三个移到砥园，效果非常好。我希望这些石头，是散布到整个南头古城不同角落，让人不期而遇的。
《一字一石·神兽》一堆；
约30来块石头，写着“鲲”、“鹏”、“麒麟”、“赑屃”、“凤”、“白泽”、“塞壬”、“迦楼罗鸟”、“迦陵频伽”等世界各地的神怪动物的名号。分布在观音井水系周边。本地的小孩子们经常在此吸水，直接用手泼水就能显影文字。效果很好。
《一字一石·众人》一堆；
似乎有上百块石头，写着所有人字旁的字，仙佛儒依傍傀儡他你偿假借傅伯仲做……作为虎作伥的“伥”，伟大的“伟”和伪造的“伪”，模仿的“仿”和雇佣的“佣”……这些字，这就是各种各样的人，人的各种各样的状态。放在本来要放百家姓的大家乐广场，十分合适。
《一字一石·意志》一堆，约15个。
《一字一石·24诗品》大石头24个；放置在南门牌坊内林荫道两侧。
《一字一石·双水词》大石头36个；放置在南门外右侧小广场。
这部分我集中了一批双字词，但每个字都有水字旁。如清凉、滑溜、浪漫、游泳、游荡、漂流、淹没、洁净、沉浮、泱泱、漩涡、浑浊、混沌、淘汰、澎湃、溯源、渗漏、波浪、灌溉、淡泊、汪洋、泼洒、润泽、港湾、深浅、泥沙、深渊、浸染、潜沉 潜演 潜流 满溢 涌溢 汹涌 湿润 江湖 海洋 涕泪 深渊 沼泽……
这一天也实验了在台阶和石板地面上直接写字。在一片小地面上试着写了海子的《雨》，在711小超市门口的地面上写了“等待一场雨，撞得半行诗”。“石中火，梦中身”、“未转头时皆梦”等字。台阶上的石板比较粗，字的细节有损耗。而且不是所有石板都适合写字。青石板合适，白色的花岗岩效果就不好，干湿都时候对比度变化不大。
《地面水显影书法·海子雨诗》
打一支火把走到船外去看山头被雨淋湿的麦地
又弱又小的麦子！
然后在神像前把火把熄灭
我们沉默地靠在一起
你是一个仙女住在庄园的深处
月亮你寒冷的火焰穿戴得象一朵鲜花
在南方的天空上游泳
在夜里游泳越过我的头顶
高地的小村庄又小又贫穷
象一颗麦子
象一把伞
伞中裸体少女沉默不语
贫穷孤独的少女象女王一样 住在一把伞中
阳光和雨水只能给你尘土和泥泞
你在伞中躲开一切
拒绝泪水和回忆
黄昏时，在大家乐广场大台阶右侧，写了费尔南德·佩索阿的《在下雨》。在户外石板上写字，就不得不自然呈现为泰山金刚经➕石门颂的笔法。很多笔法的出现，实在是运用场景之下的势所必然。若有所悟。在摩崖石刻这种巨大的幅面上书写的时候，书写者关心的是观看者的体验，这时候起作用的主要是间架结构。提笔收笔处微妙的细节，其实是软毫书写者的教养，其实是给自己看的。是长期形成的习惯，是肌肉记忆。但是，就是有没有这一点肌肉记忆，决定了高下。
《地面水显影书法·费尔南德·佩索阿在下雨·台阶》
费尔南多·佩索阿（葡）《在下雨》
在下雨。只有寂静，因为雨除了
制造寂静的噪音再不造出别的噪音。
在下雨。天已睡去。这时灵魂已被
无知地动人地摸索夺去。
在下雨。我的本质（我就是它）被我取消。
雨是如此的宁静，仿佛它融进了
（甚至不是诞生于云朵）大气，甚至
好像不是为了下雨，只是为了变成一阵低语，
在低语中，变得模糊。
在下雨。一切都不发光。
没有风在翱翔。我也感觉不到
有天空。天在下雨，遥远，不确定，
就像确定的事物没准是个谎言
在下雨。什么都不能让我激动。
7月5日 尝试写原来买好的苏州金砖，发现效果完全不行，可能网上的商家不靠谱，用了次品替代样品。也可能真的是因为存放了一年受潮了。于是所有金砖的方案都只能放弃。百家姓所要用的五百来块小金砖尤其无法用。
还好，我们在现场兜兜转转，找到工程部工地上一批石板。我自己在烈日中搬了一块回来，试着一写，效果靠谱。马上和工程部协调，改成使用工地上现成的石板。同时派人去建材市场试着买正方形的仿石砖——答案是没有现货。于是死心了，接受没有方形的砖头，只使用长方形石板。这意味着同时放弃《百家姓》和《诗词填字迷宫》的想法。决定全部改成儿童诗。
下午，等待工人搬运石板的间隙，我在街道的地面上写了一批现代诗。
《地面水显影书法·博尔赫斯雨诗》
雨——博尔赫斯（阿根廷）
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
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
或曾经落下。下雨
无疑是在过去发生的一件事
谁听见雨落下 谁就回想起
那个时候 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
一朵叫玫瑰的花
和它奇妙的 鲜红的色彩。
这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
必将在被遗弃的郊外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洗亮
架上的黑葡萄。潮湿的暮色
带给我一个声音 我渴望的声音
我的父亲回来了 他没有死去。
《地面水显影书法·卞之琳雨同我诗》
“天天下雨，自从你走了。”
“自从你来了，天天下雨。”
两地友人雨，我乐意负责。
第三处没消息，寄一把伞去？
我的忧愁随草绿天涯：
鸟安于巢吗？人安于客枕？
想在天井里盛一只玻璃杯，
明朝看天下雨今夜落几寸。
《地面水显影书法·保罗策兰雨中丁香诗》
妹妹，下雨了：
天空的回忆提纯了它的苦味。
丁香，寂寞地开在时间的气味面前，
湿淋淋地寻找那两个人，他们曾经相拥着
从敞开的窗口朝花园张望。
我的呼唤拨亮了风雨灯。
我的影子丛生，长得比窗格子还高，
我的灵魂是那绵绵细雨。
你，黑暗之人，是否在暴风雨中懊悔
我偷了你那枝罕见的丁香？——
《地面水显影书法·北岛你在雨中等待着我诗》
你在雨中等待着我
路通向窗户深处
月亮的背面一定很冷
那年夏夜，白马
和北极光驰过
我们曾久久地战栗
去吧，你说
别让愤怒毁灭了我们
就像进入更年期的山那样
无法解脱
从许多路口，我们错过
却在一片沙漠中相逢
所有的年代聚集在这里
鹰，还有仙人掌
聚集在这里
比热浪中的幻影更真实
只要惧怕诞生，惧怕
那些来不及戴上面具的笑容
一切就和死亡有关
那年夏夜并不是终结
你在雨中等待着我
《地面水显影书法·韩东雨诗》
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
下雨是一件大事
一件事正在发生的时候
雨成为背景
有人记住了，有人忘记了
多年以后，一切已经过去
雨，又来到眼前
淅淅沥沥地下着
没有什么事发生
《地面水显影书法·戈麦空虚是雨诗·斜坡》
泪水打在地上
苍茫的人从不悲伤
秋天的叶子埋在我阴冷的灰上
驱不散云雾中闪光的形象
今夜，空虚是雨
我还能体会到发亮的水滴
当暴雨从上天倾盆降下
你仍然是我梦想中欢乐的精灵
今夜，雷雨声
越过小旅馆阴暗的屋顶
一个归家的浪子看见
漂泊的村庄里温暖的舷窗
今夜，我记得你是天边的雷声
今夜，我记得你是世界的新娘
你为我合闭的眼睛
是今夜水洼中黄铜的月亮
工人们用拖车把石头直接搬到叠园，我直接去到叠园现场写了20个石板。主要是南头城儿童诗“如果雨不来”系列。有人围观，有小孩子们在身边跌倒。户外天气热，周围环境嘈杂，实在是应该尽量避免。跟主办方提出，这类石板可以在室内空调房间操作的，尽量在室内写，节约体力。体力要用来写非得直接在现场写的部分。
《水显影书法·南头城儿童诗·如果雨不来》，叠园
黄昏时，又回到大家乐广场旁的斜坡，我用尽全身力气，写出了此次最大尺幅的一件作品。这次，真得完全虚脱了。但是，这首诗，真的太值得写了。太应景，又是针对孩子们的。
我很早就知道郑愁予。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当时略嫌其浪荡。没想到，这一首，温润中有浩荡。而且速度感很舒服，像是白话的歌行。
《地面水显影书法·郑愁予〈雨说〉诗·斜坡》
郑愁予《 雨说 》 ——为生活在中国大地上的儿童而歌
（雨说：四月已在大地上等待久了……）
等待久了的田圃跟牧场
等待久了的鱼塘和小溪
当田圃冷冻了一冬禁锢着种子
牧场枯黄失去牛羊的踪迹
当鱼塘寒浅留滞着游鱼
小溪渐渐喑哑歌不成调子
雨说，我来了，我来探访四月的大地
我来了，我走得很轻，而且温声细语地
我的爱心像丝缕那样把天地织在一起
我呼唤每一个孩子的乳名又甜又准
我来了，雷电不喧嚷，风也不拥挤
当我临近的时候你们也许知悉了
可别打开油伞将我抗拒
别关起你的门窗，放下你的帘子
别忙着披蓑衣，急着戴斗笠
雨说，我是到大地上来亲近你们的
我是四月的客人带来春的洗礼
为什么不扬起你的脸让我亲一亲
为什么不跟着我走，
踩着我脚步的拍子？
跟着我去踩田圃的泥土将润如油膏
去看牧场就要抽发忍冬的新苗
绕着池塘跟跳跃的鱼儿说声好
去听听溪水练习新编的洗衣谣
雨说：我来了，我来的地方很遥远
那儿山峰耸立，白云满天
我也曾是孩子和你们一样地爱玩
可是，我是幸运的
我是在白云的襁褓中笑着长大的
第一样事，我要教你们勇敢地笑啊
君不见，柳条儿见了我笑弯了腰啊
石狮子见了我笑出了泪啊
小燕子见了我笑斜了翅膀啊
第二样事，我还要教你们勇敢地笑
那旗子见了我笑得哗啦啦地响
只要旗子笑，春天的声音就有了
只要你们笑，大地的希望就有了
雨说，我来了，我来了就不再回去
当你们自由地笑了，我就快乐地安息
有一天，你们吃着苹果擦着嘴
要记着，你们嘴里的那份甜呀，
就是我祝福的心意
7月6日，一整天在空调房间里，在石板上写儿童诗。
《水显影书法·南头城儿童诗·迁徙系列》石板80块，放置在大家乐广场
《水显影书法·儿童诗·是不是诗》石板系列27，放置在南头古城南门外西侧小广场
《水显影书法·儿童诗·海》石板36块，放置在大家乐广场
晚上，两个学生陪着我，在整个古城各处寻找合适的台阶和地面，随机地书写。形成了几个系列。
《地面水显影书法·屋檐下的短句》系列
屋檐下的短句来自比较精彩而且有印象的关于雨的古代现代的句子。有针对性地针对了所在位置的店铺。
例如琴声珠宝店，我写的是“四檐鸣玉”。
在古城南门内的咖啡馆，我写了我最喜欢的宋代蒋捷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一家澳门甜食店门口的台阶上，我写了“醉里秋波，梦中朝雨，都是醒时烦恼”。
孩子们排练儿童诗朗诵的教室门口，有“等待一场雨”的大广告。我写了白居易的《夜雨》。“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在报德广场对面的台阶上，我写了“不许回忆”。
在很多不同的地方，我反复写了“回忆”。
这些都是在夜里边走边写，即兴而随机。我的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导览的时候，我也记不住某一处到底有没有写字。要全面统计，恐怕真的需要等待一场雨了。
《地面水显影书法·巷子中的远方》系列
南头古城除了游客云集的东西南北方向的十字路，还有很多小巷从十字轴线延伸出来，号称九街。这里还是典型的城中村景象。我在很多小巷子的巷子口，写了“远方”两个字。有的断头巷，路面上出现“远方”，似有某种意境。
《地面水显影书法·抬头看天》
城中村有握手楼，楼距真的近到两座楼中的人可以打开窗户握手。中间就是“一线天”的景观。我在那下面的地面上写了“抬头看天”。想象着，雨天中，地面上赫然出现“抬头看天”四个字，应该会有人自然地把目光向上移动，抬头看一眼天。
《地面水显影书法·思想能走多远》
“思想能走多远”6个字，写在花坛围栏上，写在小巷子中的地面，一共可能写了五六处。
7月7日早上10点开始在大台阶上写字，其他人都累趴下了起不来，一开始是我自己一个人干。
回到有空调的临时工作室内，直接躺在脏脏的地毯上就睡着了。醒来又接着去阳光下写字。在户外写字，气温高且需要弯腰下蹲。不断地深蹲、站起，移动一个位置再深蹲站起，动作和插秧确实很像。挥汗如雨，体力消耗极大。这几天工作的过程，就是“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啊。
早上写完了大家乐广场大坡道左侧的台阶。写了三组：
《地面水显影书法·海子我请求：雨诗》
《地面水显影书法·海子那雨天雨地哭得有情有义诗》
《地面水显影书法·雷蒙德卡佛雨诗》
海子《我请求：雨》
我请求熄灭 生铁的光、爱人的光和阳光
我请求下雨
我请求
在夜里死去
我请求在早上
你碰见
埋我的人
岁月的尘埃无边
秋天
我请求：
下一场雨
清洗我的骨头
我的眼睛合上
我请求：
雨
雨是一生的过错
雨是悲欢离合
海子《那雨天雨地哭得有情有义》
你在早上
碰落的第一滴露水
肯定和你的爱人有关
你在中午饮马
在一枝青桠下稍立片刻
也和她有关
你在暮色中
坐在屋子里不动
也是与她有关
你不要不承认
那泥沙相会那狂风奔走
如巨蚁
那雨天雨地哭得有情有义
而爱情房屋温情地坐着
遮蔽母亲也遮蔽孩子
遮蔽你也遮蔽我
[美] 雷蒙德·卡佛《雨》
早晨醒来时
特别想在床上躺一整天，
读书。有一阵我想打消此念。
后来我看着窗外的雨。
不再勉强。把自己完全
交给这个下雨的早晨。
我能否这辈子重新来过？
还会犯下不可原谅的同样错误吗？
会的，只要有半点机会，会的。
《地面水显影书法·咏雨杂句》
中午，烈日当头，略事休息之后，我又在古城北部idea Factory大楼下面的广场上，散落地在一些砖石上写了各类关于雨的古诗词。形成了《地面水显影书法·咏雨杂句》。
李清照：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李煜：昨夜风兼雨 ……杜牧《江南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陆游：铁马冰河入梦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海棠未雨，梨花先雪……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陈与义：燕子不禁连夜雨，海棠犹待老夫诗。……陈维崧：四海青衫，六宫红粉，几阵风和雨。……萧萧暮雨子规啼……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薜荔村。
白居易：暮去朝来无歇期，炎凉暗向雨中移。……送春无物色，尽日是檐声……骤雨过，似琼珠乱撒，打遍新荷。……微凉生细雨，半夜似新秋。……一夜霜欺鬓，连朝雨送愁。……小沟一夜水三尺，便有蛙声喧四邻。……今年轻容早换，任斑斑点点，暮暮朝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晴却有晴。……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轰雷骤，满庭跳雨，砌响檐鸣……
这些关于雨的诗句，没有次序，但似乎有倾向。散落，让人不期而遇。比起整首让人阅读下来的现代诗，更随机。在旁边帮我的学生小韩说：像短视频。
中午有朋友来一起吃饭，两点半开始，在古城牌坊与南门城楼之间的林荫道路面和路沿上，写了《地面水显影书法·古诗词二十四诗品品类》。
二十四诗品分为雄浑、冲淡、纤浓、豪放等二十四种意境。不同的诗句，自然可以归类进这些品种中成为案例。例如陆游的“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可以算是“雄浑”。岳飞的“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可以算是“悲慨”，相比之下，柳永的“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不妨算是“绮丽”，苏东坡的“莫听穿林打叶声 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称之为“旷达”应该也没有什么争议。但有一些，很可能就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比如把“寒山独过雁，暮雨远来舟”算作是“高古”，“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算作是“超诣”。
但这件事其实不用过多计较。首先《二十四诗品》中的“高古”、“超诣”之类意境到底是什么，就有不同人领悟的差别。而一句诗句究竟算不算“高古”，真的也是见仁见智。何况实际上我写的时候，每一款意境的词汇是写在大圆卵石上，而相关的诗句是写在它们周边的地面上，但实际上蔓延开来，难免互相串联交错，无法严格归类。
虽然在林荫道上，而且算是有点风，但是写这些地面上字句，还是累得很。到了下午四点多，记者们已经出现了。围观着拍照。还有记者拿着水枪问：可以破坏了吗？我刚一写完，他们冲上去就喷水看显影效果。这种超疏水材料照例应该二十四小时之后才彻底稳定并渗透进材料里面。像这样刚写完就喷水，等于在冲洗它。
我在4点50分争分夺秒写完了所有内容，5点开始导览，不得不结束了此行4天的书写。无法统计到底写了多少字，流了多少汗。
再加上这条路是进南头古城的主通道，人很多。还有清洁工开车清洁车，用圆形的扫帚反复摩擦洗刷。第二天我去洒水拍照，发现这一部分对比很不强烈，已经要认真看才看得出来。
这样其实也好。人多的时候没人注意，人少的时候，想象一个雨天，一个孤独的人，不小心从地上看出了诗句，应该更走心吧。
《地面水显影书法·古诗词二十四诗品品类》
雄浑：
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____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____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____苏轼《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____李贺《李凭箜篌引》
冲淡：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秦观《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____王维《酌酒与裴迪》
柳絮风轻，梨花雨细。____谢逸《踏莎行·柳絮风轻》
一霎荷塘过雨，明朝便是秋声。____项鸿祚《清平乐·池上纳凉》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____韦庄《台城》
纤秾：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____李清照《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____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孤灯寒照雨，湿竹暗浮烟。____司空曙《云阳馆与韩绅宿别》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____晏殊《玉楼春·春恨》
沉著：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____许浑《咸阳城东楼 / 咸阳城西楼晚眺 / 西门》
临江不羡飞帆势，下笔长为骤雨声。____王雝《怀素上人草书歌》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____李商隐《无题·飒飒东风细雨来》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____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
高古：
寒山独过雁，暮雨远来舟。____韦应物《淮上遇洛阳李主簿》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渌波三峡暮，接天流____李璟《摊破浣溪沙·一名山花子》
雨混烟迷，听萧萧、声填空阔____高濂《雨霖铃 中秋值雨》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____王维《秋夜独坐 / 冬夜书怀》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____佚名《风雨》
典雅：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陆游《临安春雨初霁》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____王维《山居秋暝》
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____陶渊明《读山海经·其一》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____秦观《好事近·梦中作》
洗炼：
陆游《夏雨》
连朝暑溽不可过，动地忽有东北风；
嵯峨云压世界碎，夭矫龙卷江湖空。
尘沙洗濯草木醒，沟浍澰灩舟舸通。
更烦造物出壮观，跨海千丈垂天虹。
秋雨一何碧，山色倚晴空。____方岳《水调歌头·平山堂用东坡韵》
劲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黄庭坚《寄黄几复》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____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绮丽：
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好景”一作：美景）
自然：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____王维《山中》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____范成大《喜晴》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____王维《送梓州李使君》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____苏轼《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
含蓄：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____李煜《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____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风雨替花愁。风雨罢，花也应休。____赵秉文《青杏儿·风雨替花愁》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____刘长卿《别严士元》
豪放：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____佚名《上邪》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____苏轼《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____苏轼《庐山烟雨浙江潮》
精神：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____韦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____李清照《摊破浣溪沙·病起萧萧两鬓华》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____张志和《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____李清照《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
缜密：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____苏轼《浣溪沙·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从泗州刘倩叔游南山》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____温庭筠《更漏子·玉炉香》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____柳宗元《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疏野：
泪点雨声厮混，把愁肠万结。叹此夜、千种离情，尽发付蛱蝶。____高濂《雨霖铃 中秋值雨》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____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 初春小雨 / 早春》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____韦应物《滁州西涧》
清奇：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____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其二》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____秦观《春日》
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____辛弃疾《鹧鸪天·送人》
委曲：
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____唐婉《钗头凤·世情薄》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____李商隐《春雨》
实境：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____刘禹锡《竹枝词二首·其一》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____杜甫《赠卫八处士》
春雨断桥人不度，小舟撑出柳阴来。____徐俯《春游湖》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____李煜《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
悲慨：
张弘范《骤雨》
何处长风吹海立，一时行潦看渠成。
六丁怒挽天河水，特为人间洗甲兵。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____晏殊《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
雨暗残灯棋散后，酒醒孤枕雁来初。____杜牧《齐安郡晚秋》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____岳飞《满江红·写怀》
形容：
芭蕉得雨便欣然，终夜作声清更妍。____杨万里《芭蕉雨·芭蕉得雨便欣然》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____王实甫《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____王建《雨过山村》
超诣：
元好问《鹧鸪天·候馆灯昏雨送凉》
候馆灯昏雨送凉，小楼人静月侵床。多情却被无情恼，今夜还如昨夜长。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____李白《妾薄命》
飘逸、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____秦观《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____杜甫《水槛遣心二首》
旷达：
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____苏轼《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____柳永《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____杜牧《题宣州开元寺水阁阁下宛溪夹溪居人》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____苏轼《鹧鸪天·林断山明竹隐墙》
流动移舟去。未成新句。一砚梨花雨。____周晋《点绛唇·访牟存叟南漪钓隐》
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____李冠《蝶恋花·春暮》
风淅淅，雨纤纤。难怪春愁细细添。____纳兰性德《赤枣子·风淅淅》
我来到南头古城的时节，端午雨季刚刚进入尾声。深圳的端午雨，都是每天午后固定下一阵子。其实真是天天下雨，地面不干，我也没法写字。但也就7月3日、4日我到的当天下了几场雨。7月5、6、7、8，我在的这几天，都被天气预报忽悠了。真的是在等待一场雨了。
大面积的书写，水枪和喷壶对付不了。我为了拍照，只好作弊，叫来搞卫生的阿姨用水管从坡道上往下洒水。水漫下来，字迹显现，黑底白字像拓片，真的非常像泰山经石峪金刚经。
整理此文，纪念这个酷暑、骄阳、汗水、童趣和诗歌横飞的盛夏。感激古往今来的诗人，和今天诗心鲜活敞亮的孩子们和大人们，没有诗歌的渗透，再有多少场雨，都对我们的生命意义不大。等待一场雨，等的是心有所动，见字如面。
（文/邱志杰）
（来源：邱志杰工作室）
艺术家介绍
邱志杰，1969年生于福建漳州，1992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版画专业，现工作、生活于北京。他是当代最具影响力与创造力的艺术家之一，也是九十年代颇具声望的前卫艺术领袖。现担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教授。
